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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今天不看书第3部分阅读

在他的眸光催促下,善若水打开木盒,看着那一枚搁在锦布当中、纳着红穗的吉祥厌胜钱,她微怔。

    厌胜钱也叫压胜钱,是一种具有避凶趋吉涵义的钱币,币上会有吉语、符咒、人物、动物、林木花草各种图案花纹,相当于一种护身符,也是长者对晚辈的美好祝愿。有趣的是,这枚吉祥厌胜钱并没有一般铜钱的孔洞,反而是实心的钱币。

    看出她的疑惑,大师傅笑着说:“这枚厌胜钱是大师傅的祖先请人私铸的,我膝下无子无女,今天就把这为子孙镇岁、去病、避邪、祈福的吉祥厌胜钱送你。”

    “大师傅……”善若水心中一暖,摇了摇头后将木盒推还给他。“不,这枚吉祥厌胜钱对大师傅意义非凡,我不能收。”

    “收下!大师傅只是你的师傅,没法帮你办嫁妆,只希望这枚吉祥厌胜钱能带给你幸福,让你一代传一代,福延子孙。”

    迎向大师傅关爱的眼神,善若水的眼泪已管不住地纷落而下。“谢谢大师傅。”

    “傻姑娘,如果有机会咱们在四季楼外小聚,大师傅请你喝茶、听小曲。”

    他笑呵呵地抚着胡,柔和的眼眉对她有着说不出的疼惜。

    善若水颔了颔首,原本憔悴的脸庞绽出抹真心的笑。“只要有机会,若水不会忘记找大师傅出来喝茶的。”

    “好姑娘。”揉了揉她的发,他叮嘱着。“往后若有需要大师傅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知道吗?”

    心里的感动千言万语诉不尽,她只能一再地颔首。

    “好了,大师傅不逗留,省得四季夫人碎嘴。”

    严格算来他们只是师徒关系,能在她离开四季楼前,亲手将贺礼送给她,他已十分满足。

    伫在原地目送着大师傅离开,她笑了,沁着感动的晶莹泪珠,一颗颗顺着匀称的颊滚落而下。

    有了大师傅这一枚吉祥厌胜钱与肯定,善若水对腾铎又多了点信心。

    在她心中,腾铎是真英雄,当日他说要为自己物色良人的出发点,或许是真心为她着想,不是姐姐们已对男人失望的扭曲想法。

    善若水将吉祥厌胜钱握在掌心,思绪不已。

    她能重新将寄托落在腾铎身上吗?

    大师傅离开后,善若水收妥吉祥厌胜钱,无情无绪地倚在窗棂边,看着雨丝随风飘荡,浸染了天地,她竟有些恍神。

    “唉呀!姑娘你会着凉的。”

    小丫鬟端着刚煎好的药进屋,见她倚在窗棂边,连忙取了件外袍为她披上。

    “又到喝药的时辰了?”看着渐暗的天光,善若水皱皱鼻头,有些无奈。

    “姑娘要赶紧好起来,再过几天就是姑娘的好日子,病厌厌的总是不好。”

    善若水扬了扬唇瓣,若有所思地浏览着这住了许久的闺阁喃着。“是啊!就要离开了……”

    这几日,除了她的书没能整理完全外,四季夫人已命人帮她将欲带走的东西全整理成箱,置放在一旁。或许有些仓促,真要离开时,她还真有一些不习惯。

    这时,四季夫人喳呼的嗓门由雅致的雕花门扇外传来。

    不过半刻,她已领着几名身强体壮的男子,鱼贯进入姑娘的闺阁之内。

    “这箱、那箱全都搬走,记住呐!这些全是姑娘的宝贝,可是允不得一点碰撞,手脚麻利些!”四季夫人挥着手中的帕子指挥着。

    善若水轻敛眉,掩去了几分心思问。“娘!怎么今儿个就差人来搬东西了?”

    “没法儿,将军他过两日抽不空过来,只得把时辰往前挪,娘帮你瞧过了,今儿个也是大吉大利的好日子,甭担心。”

    闻言,善若水粉唇一抿,为这提前面对的情况感到莫名的慌。

    四季夫人见状,无声叹气后握住她软白的柔荑。“娘虽然舍不得你,但见你有个好归宿也安心。”

    唇边衔着淡笑,善若水心里除了心酸还是心酸。

    是无情,又或是有情?她看不出四季夫人有任何不舍的神情,悠悠几年光景的相处,用一箱金元宝便抵过了一切。

    四季夫人这般世故的鸨娘本色,还真不愧为京城第一。

    她拉回心神,唇扬起一抹浅弧,跪地便对四季夫人行了个大礼。“若水谢谢娘的栽培。”当年如果没有四季夫人对栽培四艺的坚持,她不可能至今仍可维持清白之身,也不可能过了好几年与书为伍的单纯日子,她是该感激的。

    “这礼数就免了,你梳梳头、上点胭脂让气色好些,娘先出去张罗、张罗。”

    善若水柔顺地颔了颔首,见四季夫人话一说完,扭动着腰肢离开,她立刻转身再回到窗边,拚命深呼吸吐息。

    真傻呀!纵使明白腾铎为她做的一切皆出自于无奈,但一想起他,她的心仍是不受控制地为他悸动着。为何独独对他,悸动的荡漾情愫,就这么容易被挑拨?紊乱的气息久久未能平息,她心口蓦地一紧,突然有些恼这样不争气的自己。

    好半刻,她蓦地发觉,自己的举动有些愚蠢,方旋身,腾铎高大的身影竟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善若水圆瞠着眸,身子猛地一僵,为差一点就要再一次对他投怀送抱,她露出吃惊的神情。

    相较于她的反应,腾铎反而沉稳地摊开双手,稳住她看来单薄的娇躯。

    “听夫人说,你又病了。”他这话问得不经意,却不难听出其中的阴郁。

    见她身子如此赢弱,一张脂粉未施的清雅素颜透着苍白,一股气也不知因何而生的心烦意乱,让他的语气严厉得紧。

    “已经好了,没事了。”善若水轻垂下眸,因为那张冷厉严肃的男性俊颜,瑟缩了几分。她知道,自己不该扮成误入陷阱的小兔儿,以着自身的怜弱,强逼着他跳进陷阱救她,但……他的不甘愿也别表现得这般明显。

    唉!真让人伤心。

    “我已经同夫人拿回你的卖身契了。”盯着她覆在雪白容颜上的墨睫,腾铎内心泛开苦笑地开口。

    再次见到善若水,他似乎对她有些动心……腾铎自嘲地扬了扬唇角,无法不承认自己与一般男人无异。面对这般绝色,如何能对她不怜、不心动?

    耳畔落入他沉厚的醇嗓,善若水轻咬着下唇,眸光落在腾铎手中那一张写着她闺名的卖身契,她心里苦极了。

    好不容易坚定的心思,因为腾铎手上那一张卖身契彻底崩溃。

    她的卖身契由四季夫人手中沦到他手上,会不会没多久之后,这张卖身契又会沦到哪个王公贵族或哪户富贵人家手上?

    “银货两讫……我花了你不少银两吧!”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将她紧紧笼罩。

    她不想哭的,但瞧着腾铎手中那一张卖身契,让她心里抑制不了的酸意,化成一颗颗晶润如珍珠的泪水,顺着粉颊染湿了衣襟。

    腾铎见着她流着泪楚楚可怜的模样,浑身一震,一时间竟词穷地不知该说什么地杵在原地。他虽然有一个妹妹,但从小他只知钻研武术,找谙达切磋功夫,女儿家的心思他压根不懂。当时不懂,现在更不可能会懂。

    腾铎看着她的眼泪,心口莫名的烦躁让他的语气有些粗鲁地命令。“别哭!”

    善若水闻言,沉静了会儿,眼泪真的止住了,但蒙着雾光的红眼眶,却让她瞧来更加怜人。

    “为什么哭?”晒得健康的麦色俊颜透着赭色,腾铎问得好不自在。

    他是真不懂,他替她拿回了她的卖身契,她该开心的不是吗?为什么要流泪?

    善若水心窝漫着揪痛,敛下水眸,没给他答案。

    过了好一会儿,她迎向他充满不解的黑眸开口。“若水想求将军一件事。”

    鹰展浓眉微挑,腾铎酌量了片刻才道:“你说。”

    “在将军要转手把我卖出前,请知会若水,让我多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一张卖身契,她的未来操控在其他人手里。

    即便她极力压抑,还是不难听出她低柔的嗓揉着一丝丝自嘲的薄凉意味。

    卖?好伤人也伤心的一个字!她把他当成何等下流胚子了?腾铎刚毅的下颚绷得死紧,蹙拢的眉峰彰显出他此刻的心情。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古今中外,哪个青楼女子能有好下场?或许我无法左右命运的安排,伹至少我能在这份无法掌控的未来,多要一点自尊。”她仅有的,也只有骄傲与自尊。

    腾铎瞬也不瞬地仔细端详眼前那张苍白却坚毅的面容,感觉胸口像是狠狠受了一记重拳似地,震得他极深、极痛。

    “如果我在你眼中是这种人,为何全京城这么多男子,你独独把菊香柬给了我?”他扬眉反问,眸中探询的意味甚浓。

    腾铎的疑惑正是近日来缠绕在心头的结,如今教他问出,却凛然地让善若水不自觉地微颤着。

    整了整紊乱的思绪,她说出对他初衷的认定。“因为我是不折不扣的傻姑娘,信自己的眼光,信自己可以在不可能当中觅求一个可能。”

    腾铎扬了扬唇,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因为她说话的表情,闪烁着过分炽热凌厉的光芒。

    眼前的秋美人,根本不似她外表般柔弱。她的内心存在着不肯被斗败的坚毅灵魂,她身上散发的气质,就与他在战场上永不言败的精神如出一辙。

    思绪似乎在瞬间豁然开朗,无须赘言,这样的她,彻底将他征服。

    瞅着腾铎迸着火光的深眸,善若水隐隐感觉,他有些不一样了。

    善若水尚未来得及厘清是什么不一样,墨迹、红色压印及圈缚自己的卖身契,已在瞬间被腾铎撕成碎片,抛手撒出。善若水瞠着盈盈水眸,看着若雪片般的碎纸由空中纷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

    “这张卖身契对我本来就没有意义。”腾铎耸了耸宽肩,撕掉善若水的卖身契后,心里忒是爽快。

    在为她奔波张罗住处时,他已经有了决定。既然善若水有意将终身托付于他,他的侠义之心也允不得他对她坐视不理。

    那他倒不如就来个顺水推舟,先将她纳为妾,也可暂时打消额娘急着让他成家立业的打算。

    善若水看着他不以为然的神情,心里的悸动一波又一波,转瞬间,水眸又管不住地泛着泪光。没了卖身契,那代表……腾铎看着她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不自在。“你的事办得太仓促,所以我还没能跟我额娘禀明,所以我暂时还不能把你接进府;前些天我托人在‘百花深处’这条胡同找了个四合院,你就暂且住在那儿,成吗?”

    北京城里胡同不少,有龙蛇混杂也有文人雅聚。

    为了善若水,他特地找了远离烟花之地,颇具雅意的居所。而这条名唤“百花深处”的胡同,听说是在明万历年间,有一对夫妇在此一带种菜为业,养花成景而得名。他想,这般悠然的环境,似乎挺符合善若水的文人性格。

    听着他对她的细心酌量,善若水屏着气不让眼泪滑下,好半刻才挤出了一句话。“将军!你为我做的够多了,谢谢……”

    自从发出菊香柬后,她的心情忽高忽低、忽冷忽热,此刻见他把她的卖身契撕了,又费心替她找了容身之所,她忐忑的心思这下终是有了着落。

    “傻姑娘。”她那重重的鼻音,让腾铎听了心疼。出乎意外的,善若水一再牵动着他从不曾为女子心动的情弦。一旦动情,滞在她身上的眸光似乎更移不开了!

    善若水眨了眨眸,思绪仍困惑之际,腾铎刚毅的唇已不自觉撷住她的软唇。

    水眸忽地瞠大,善若水感觉到他热灼的吐息,以一种她未曾经历过的方式,强行席卷她的所有。

    他抵着姑娘柔软似桂花凉糕、气息清甜如蜜的唇,沉嗓因为追不及待撷取她的甜美,而揉着渴望的低哑。

    在他张狂而强势的吻中,善若水双颊轻染婿红,思绪呈现一片迷蒙的空白。

    所能感觉的,是他霸道的吻,挑拨着她的青涩。迷迷糊糊当中,善若水眼角滑下喜极而泣的珠泪,任由腾铎以最激烈的吻收服了她的心。

    没有凤冠霞帔、八人大轿,更没有将军夫人的头衔,善若水在春雨绵绵的小雨里离开四季楼,展开了全新的未来。

    第六章

    善若水随着腾铎步出四季楼时,由两匹骡子驮起的四人桐木驮轿早在楼外候着了。在善若水的坚持下,没有烟花爆竹,鼓乐合奏齐鸣的排场,四季楼的秋美人是以极低调的方式离开四季楼。

    别了四季夫人,腾铎偕她一起进入宽敞的轿厢内,坐在红褐毡垫上,善若水隔着窗帷,看着富丽堂皇、结彩纷呈的四季楼渐渐没在暮色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悄悄打量着善若水从容优雅的模样,腾铎突地开口。“你的书,过些天会差人运到‘百花深处’胡同的四合院里。”看着装书的十只桐木箱全细心地覆上一层防水油布,足以见得善若水对书的珍宠。

    善若水微颔首。“虽然有些仓促,但我还是择了几本放在身边,不怕闷着。”

    她说着,挺不在意的神情在噙着淡淡笑弧的牵动下,有种满足、幸福的意味。

    腾铎漫不经心地轻应了声,不由得开始思索着该怎么同她说明,他们未来的关系。打量着善若水沉默的坐在一旁,迳自翻阅带在身边的书册,一脸怡然自得,让他不禁想,她可以容忍自己当个小妾吗?

    因为当日翔韫的话,他不由得酌量起同善若水说话的言词。也随着与她交谈的次数增加,他对她有了粗括的了解,也因此希望,她不要因为他无心的言词受伤。

    在轿厢随着行进规律的震动下,寂静的气氛因为他的思绪,登时有些沉重。

    “怎么了?”发现他若有所思的眸光如影随行,善若水不禁合上书,有些疑惑地问。

    他神色复杂地瞅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四合院那边我拨了个丫头和厨娘给你,有空……我会过去。”

    善若水瞅着他,静静地笑开了。

    在战场上或许腾铎是英雄人物,但私底下,敦实的模样让她有一些讶异。

    意外察觉到腾铎出乎意料的一面,善若水打趣地说:“有句俗话是形容四合院内的生活写照——天棚、鱼缸、石榴树、老爷、肥狗、胖丫头。”

    语落,她瞥了腾铎一眼。

    果不其然,他滞了滞,好半晌才讷讷开口。“差人请的丫头并不胖,胖狗真要找似乎也挺难的……”唉!头痛,腾铎现在才明白,为人张罗是件麻烦事。

    听到他笃实的回答,善若水不禁噗哧笑出声。

    在腾铎尚未意会过来时,善若水主动扣住他厚实温热的掌心,认真无比地望着他。“将军,你为若水做的够多了,我什么都不求,往后只要将军能偶尔来四合院看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善若水低垂下眸,看着她与腾铎落差极大的肤色,善若水唇边衔着好满足的笑容。

    这样就心满意足了?腾铎微乎其微地挑起眉,幽深的目光落在她带着病容的美丽笑颜,有些怀疑。

    感觉到他的注视,善若水两颊染霞地又道:“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在四合院等你……”她愈说愈小声,因为赧意,白玉般的秀气耳廓也染上羞人的红晕。

    气息陡地一凛,腾铎刚毅的俊脸因为她的反应,思绪顿时起来。

    顿时,轿厢内再一次陷入炽人的沉静,而他带着茧的修长指间,则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柔软。

    那反复摩挲,轻柔的流连抚触,暧昧地让善若水无法控制地轻轻战栗着。

    “将军……”她轻吟着,想制止他的动作,却发现他深邃的黑眸似燃着两把火炬,瞬也不瞬地直直瞅着她。被他这样看着,善若水莫名地感到口干舌燥了。

    “原来这时候……”无意识地抿了抿红唇,她想开口说些什么,腾铎却倏地将地带进怀里,炽如烙铁的薄唇已覆上她的唇,封住她的话,重温她甜蜜的气息。

    当他刚毅的脸部线条亲密地贴着善若水温润的脸蛋,腾铎为心头一波又一波的酥麻悸动,颤然莫名。怎么会如此神奇?如此难以驾驭心动的速度?

    将善若水拥入怀时,腾铎感觉到心里的蠢蠢欲动,打碎了向来的严谨自律,脑子里再也容不下其他……只想好好感受她的美好。

    这般失控,让他感到茫然,也异常欢喜。

    待尝够了她的甜美,腾铎栘开唇,气息未定地在她耳畔低语。?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