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捣蛋鬼日记第9部分阅读

爸的声音在店里爆炸了。他高声地吼着:”狗崽子,现在我要你们社会主义!’一顿巴掌打得这群喝得醉醒醺的孩子们乱成一团,又哭又嚎,朝门口乱挤乱拥。这时,我的脑子清醒了,我环视周围奇异的景象,突然感到可怕的责任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先前堆满了整整齐齐面包的面包架上已经是空荡荡的了,周围的货架上也都乱七八糟。酒瓶东倒西歪,果汁和露酒还在朝地上淌着;地上一片黏糊糊,到处都是被践踏的面包渣;椅子横七竖八地躺着,货架和柜台上到处都是雪白的奶油、被挖掉了馅的梅林加(一种甜食)和沾着指痕的巧克力……但这只是我一刹那工夫看到的,因为一记该诅咒的巴掌打得我头昏目眩,倒在柜台下……我失去了知觉,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当我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妈妈坐在我的身旁哭泣着,我感到头和胃都有说不出的难受……

    “第二天,5月2日,爸爸让我喝了点蓖麻油。第三天,也就是5月3日,爸爸让我穿上衣服,把我送到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校来了。”

    基基诺·巴列斯特拉就这样结束了他的叙述,声调既严肃又滑稽,我感到实在好笑。

    “你看到了吧!”我对他说,“你也是牺牲品,就象我在生活中遇到的许多事情那样,本来是出于好心和真诚,但结果倒霉的是我。你有一个社会党人的父亲,你满怀热忱地认为应该实践他的理论,把面包分给那些从来没尝过它滋味的孩子……但你的爸爸却惩罚了你……说也没用,我们男孩子真正的错误归结起来是一条,就是太相信大人的理论……也太相信妇人们的理论!一般来说,事情是这样的:大人教给小孩一大套冠冕堂皇的道理……要是某一个接受他们教育最深的孩子,照他们说的那样去做的话,事情就坏了,不是触到了他们的痛处就是超越了他们规定的范围,或者是侵犯了他们的利益!我小时候有件事至今记得很清楚……我的好妈妈,也可以说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总是教育我不要撒谎。她说只要撒一次谎就要在地狱里关七年。但是有一天裁缝来我家收工钱,她却让卡泰利娜对裁缝说她不在家。我为了不让她到地狱里去受苦,就赶紧跑到门口去大声喊:卡泰利娜撒谎,妈妈在家里。结果我得到的奖赏是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为什么他们把你送进寄读学校呢?”

    “因为我钓走了一只虫蛀的牙齿!”

    “什么!”基基诺惊讶得叫了起来。

    “主要是因为一个瘫痪老头打了一个喷嚏!我是跟他开个玩笑,看看他醒来时看见嘴巴上面有个钓鱼钩会吃惊到什么程度。”我补充说。

    后来,我看他实在好奇,就跟他讲了我在姐夫马拉利家的一段往事,以及被送到这儿来的经过。

    “正象你看到的,”我总结说,“我也是不幸的命运的牺牲品……因为,假如我姐夫的叔叔威纳齐奥先生在我把鱼钩放在他张大的嘴巴上面时不打喷嚏,我也不会把他剩下的唯一的那颗蛀牙拔掉,就不会到这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校里来了!”

    我所以在这里叙述一下我同基基诺·巴列斯特拉的谈话,是想说明我们已经成为好朋友了。正如我一开始就说的那样,即使今天早上他醒来时看见我在写日记,我也没有任何理由不信任他,甚至我还把写的绝密内容讲给他听,让他知道我们的计划。我建议他加入我们的秘密组织……

    他热烈地拥抱我,热情得使我感动。他说,由于我信任他,使他感到自豪。

    今天休息的时候,我把他介绍给秘密组织的伙伴们,大家热烈地欢迎他。

    巴罗佐不在。自他辞职的那天起,他总是独自在沉思。当我们碰面时,也仅限于用非常凄凉的口气互相问好。可怜的巴罗佐!

    在会议上,我讲述了昨天晚上三个人招魂的事,大家认为要认真注意事情的发展,并决定在星期三晚上采取行动。

    明天是星期二,我们将开会选举新的主席,并讨论如何对付皮埃帕奥利的亡魂同斯塔尼斯拉奥先生、杰特鲁苔夫人以及瘦肉汤的发明者——他们称职的厨子的约会。

    昨天晚上没有什么新的情况。

    我从我的“观察哨”中,看到校长和校长老婆正慢慢地、一声不响地穿过房间。在走到已故皮埃帕奥罗的画像前,他们羞怯地望了一下,好象在说:“明天晚上见,愿上帝给我们带来好运气!”

    当我写日记时,基基诺·巴列斯特拉躺在他的床上朝我微笑。

    今天休息的时候我们重选了秘密组织的新主席。

    全体成员都把自己要选的主席的名字,写在一张小纸条上放在帽子里。基基诺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他比我小两个月),他也参加了投票。投票结果是马里奥·米盖罗基当选为主席。

    我也投了他的票,因为我认为他是称职的。寄读学校的孩子们多少天来没喝大米粥,就是他的功劳。

    我们讨论了如何对付明晚招魂的事,每个人都发表了意见,但最后通过的是卡洛·贝契的建议。

    卡洛·贝契善于侦察情况,在侦察“观察哨”隔壁房间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小伙子,他是修缮寄读学校泥水匠的帮手。

    卡洛·贝契想通过这个小伙子走进挂皮埃帕奥罗画像的房间里去干一件事,如果干成的话,将大大有利于我们对付三个招魂者……

    接着……然后……,不过我不想再写我们是如何策划的了。

    我只想说,如果我们的行动成功的话,就报复了那些使我们咽下苦水的人……包括那个用涮盘子水做瘦肉汤的厨子。他所干的比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和杰特鲁苔大人干的事更缺德。

    上帝啊!今天晚上发生了多少事!

    想起来都让人后怕。我似乎觉得自己成了一部俄国小说中的主人公。在那部小说里,一切事情,就连用手指挖鼻孔这样平常的事,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在这里讲两件重要的事。

    第一件:今天,卡洛·贝契趁校长和校长老婆吃午饭时,通过当帮工的小伙子进了挂皮埃帕奥罗画像的房间。泥水匠们用来画屋顶花边的长梯子正留在房中。

    一眨眼工夫,贝契就把梯子竖到了画像旁。他爬上去,用小刀在皮埃帕奥罗的黑眼球上挖了两个洞。这样,今晚行动的准备工作就顺利地完成了。

    第二件事情:我看见了蒂托·巴罗佐。他已经不参加我们的行动了,他对我说:“你听着,斯托帕尼,你是清楚的,那天我在校长办公室里蒙受了巨大的耻辱,被迫打消了我在寄读学校里造反的念头。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唯一的想法,懂吗?只有这个想法才使我挣扎到现在,这就是逃跑。”

    我吃了一惊,想到马上就要失去一位热情并受到大家尊敬的朋友,心里很难过。他继续对我说:“你知道,无论谁劝我都是无用的,我的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对你说,这种痛苦是不可忍受的,如果长此下去,必然要毁掉我自己。因此,我决定逃跑,任何情况都不能动摇我的决心。”

    “那么,你到哪儿去呢?”

    巴罗佐耸了耸肩膀,摊开了双臂:“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要到世界上去,世界是这么大,我在那里将是自由的。我再也不能忍受这种屈辱。任何人也不敢象寄读学校校长、我的监护人那样羞辱我。”

    听了他这些话,我怀着崇敬的心情望着他,象受到鼓舞似的对他说:“我也跟你一起逃走!”

    他深情地、感激地望了我一眼,这眼光我一辈子也忘不掉。

    接着,他以庄重的语气对我讲话,使我觉得他一下子比我高大许多。他说:“不,我亲爱的朋友,你不能也不应该从这里逃跑,因为你的情况完全和我不同。你在这里拥有你所应该有的一切权利,当上面有什么人要欺侮或迫害你时,你可以反抗。还有,你有爸爸、妈妈,他们会为你的失踪而痛苦;而我却没有任何人会因为我的失踪而哭泣……”

    讲到这,可怜的巴罗佐凄凉地苦笑了一下。这一笑使我对他更加同情并落下泪来。我紧紧地、紧紧地拥抱着他,说:“可怜的蒂托!……”

    他也抽泣着,紧紧地把我抱在怀中。当他放开我后,用手为我擦着眼泪说:“斯托帕尼,你们今晚的行动很有利于我逃跑。你愿意帮助我吗?这是我请求我的秘密组织的伙伴,最后一次帮我的忙……”

    “看你说的……”

    “那么,你注意,当校长、校长老婆和厨子忧心忡忡地等待着皮埃帕奥罗亡魂的时候,你到你所熟悉的放煤油灯的房间去,用这把钥匙把里面的一扇门打开,里面有一把很大的钥匙,那就是寄读学校大门的钥匙。每天晚上都是用它把门从里面锁起来的。你拿着这把钥匙到一层的走廊里来……我在那儿等你。”

    蒂托·巴罗佐说到这,紧紧地握了握我的右手,便很快地走开了。

    校长他们将要在我们今天晚上采取的行动面前趴下来。

    事情到底会进行得怎么样呢?

    2月13日

    今天早上有多少事要写啊!……但从现在起我必须非常谨慎,不能有半点的疏忽,但是我又必须赶快把事情的真相都记录下来。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当然,昨天晚上我没有睡觉。

    附近教堂的钟刚敲过,十一点半了……

    我的伙伴们都睡着了……我起床穿好了衣服。

    我看到基基诺·巴列斯特拉也起来了,他轻轻地踮着脚走到我跟前。

    “躺到我床上来。”我咬着耳朵对他说,“我到壁橱里去了,到时候我在上面给你信号。”

    他点点头。我爬上了小床头柜,又从床头柜上进了我的“观察哨”。

    我把眼睛贴近小洞。那间屋子里一片漆黑,但三个招魂者倒是没有迟到。

    厨子提了把小油灯,把它放到桌子上。三个人都面对着我……也就是面对着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的像。

    校长低声地说:“今晚我看好象他的眼睛更黑了……”

    杰特鲁苔夫人瞪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巴。我很清楚,她想要骂校长笨蛋,但又怕他叔叔的亡魂在而没敢骂。想起来,斯塔尼斯拉奥先生的话是完全有道理的,因为卡洛·贝契在画像的眼睛上挖了两个窟窿,画像的背后,也就是我待的壁橱是黑洞洞的,当然就产生这样的效果:好象已故的寄读学校创始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过了一会儿,校长、校长老婆和厨子象往常那样坐在桌子旁边,静静地等着,注意着房间里的动静。

    教堂的钟敲了十二下。

    厨子喊着:“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

    他摇了一下桌子。

    杰特鲁苔夫人小声说:“你在吗?”

    房间里静得吓人。

    “可以同你说话吗?”厨子问道。三个人都睁大着眼睛望着画像。

    轮到我说话了。我用吹气一样的声音表示同意说:“是,是,……”

    三个招魂者激动得好象连气都喘不过来。

    “你在哪儿?”厨子说。

    “在地狱里。”我用吹气声回答。

    “啊,叔叔!”杰特鲁苔夫人说,“你活着的时候是那样善良,那样好!是什么倒霉事害得你到地狱里去受罪的?”

    “为了一件事。”我回答。

    “什么事?”

    “就是把我的寄读学校留给了不配管理的人去管理!”

    我说这话时,故意提高了声调,显得我正在生气。我的这些话就象许多瓦片砸在了三个招魂者头上一样。他们低下了头,把手臂都放在桌子上。他们在无情的揭露面前,垂头丧气,好象在忏悔着。

    过了一会儿,杰特鲁苔夫人说话了:“啊,叔叔……我尊敬的叔叔……请你指出我们的罪过,我们可以改正。”

    “你们自己清楚!”我严肃地说。

    她想了一下,又说:“请你告诉我……请你告诉我!”

    我没有回答。我早就计划好不回答她的问题。这样有利于我们的行动。此外,还有一件事正等着我去做。

    “叔叔!……你再也不回答了?……”校长老婆用娇滴滴的语调问。

    我仍然没作声。

    “你非常讨厌我们吗?……”她继续问。

    我老是不说话。

    “他走了吧?”校长老婆问厨子。

    “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可恨的用涮盘子水做瘦肉汤的厨子说,“你还在这儿吗?”

    “是是是是……”我回答说。

    “一直在这儿。”厨子说,“他不作声就意味着不愿意回答某些问题。应该问问他别的问题。”

    “叔叔,叔叔!……”杰特鲁苔夫人说,“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不幸的人吧!”

    这时,我把眼睛离开我在画上最早抠的小洞,贴到卡洛·贝契在画像眼睛上挖的洞上,看着三个招魂者,有时用左眼珠子动动,有时右眼珠子动动。

    他们一直把目光注视着画像,在发现画像的眼珠子转动之后,吓得魂不附体,都离开桌子跪了下来。

    “啊,叔叔!”杰特鲁苔小声说,“啊,叔叔!可怜可怜我们!……我们怎么才能改正错误呢!”

    我正等着她说这句话。

    “把门打开,我要上你们这儿来……”我说。

    厨子站了起来,他脸色苍白,象醉鬼似的跌跌撞撞地走去把门打开了。

    “把灯熄灭,都跪下来等着我!”

    厨子灭了灯。接着,我听到了他们跪下的声音,他跪倒在另外两人旁边。

    伟大的时刻来到了!

    我离开了我的“观察哨”,走出壁橱,从喉咙里发出一种好象打鼾的声音。

    躺在床上的基基诺·巴列斯特拉马上从我的床上爬起来,悄悄地走出了房门。

    他是去通知秘密组织的成员的,他们正手拿皮带、掸子,准备冲进皮埃帕奥罗的房间里去报仇。

    我又重新钻进了我的壁橱,把眼睛贴在画像的孔上,欣赏这一精采的场面。

    我觉得他们房间的门开开后又关上了,接着就听见了三个招魂者被揍时的嚎叫声:“啊,神啊!”“可怜可怜我们!……救命啊!……”

    这时,我迅速地离开了“观察哨”,走出房门,点着了一根我预先准备好的小蜡烛,走到放煤油灯的屋于里,用巴罗佐交给我的钥匙打开了门。根据巴罗佐的交待,我从门后取下了挂着的钥匙,跑到寄读学校的大门口。

    蒂托·巴罗佐已经等在那儿了。他接过钥匙打开了门,然后转过身来,用力紧紧地拥抱我,把我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他吻着我,我们面颊上的泪水交融在一起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时刻啊!我感到似乎自己在做梦……当我清醒过来时,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靠在寄读学校的大门上。

    蒂托·巴罗佐再也见不着了!

    我锁上门,很快地顺着原路回来,把钥匙挂在老地方,关好放煤油灯房间的门,回到自己的寝室。我进去时很小心,生怕弄醒小伙伴们。

    伙伴们都睡着了,唯一没睡着的是基基诺·巴列斯特拉。他焦急地坐在我的床上等着我,他并不知道我出去的原因。

    “他们都已经回到房间睡觉了,”他小声地说,“嘿!那个场面!……”

    他想说下去,但我让他别作声。我爬上床头柜,坐在壁橱中,又示意基基诺也上来。他好不容易才挤进了“观察哨”,我们俩好象沙丁鱼似的在里边挤来挤去。

    从“观察哨”里看那间房间似乎比刚才更黑了。

    “你听!”我轻声地对基基诺说。

    房间里响着低低的呜咽声。

    “是杰特鲁苔的声音。”我的同伴也轻声地说。

    校长老婆在哭泣,她时断时续地用那嘶哑的声音说:“怜悯怜悯我们!宽恕我们吧!……我悔恨我做的一切!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怜悯我的灵魂吧!……”

    “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我们可以点灯了吗?”

    这是那个发明瘦肉汤的流氓厨子的颤抖声。

    我遗憾没有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