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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天狼第2部分阅读

    来……”

    “不许胡说!”她看着他的眼睛,眸心闪过一丝忧虑。

    他淡然地笑,依然把玉韘套进她的手指。

    “太大了,就用条五色绳圈起来,佩戴在身边,让我感觉自己和你在一起。”

    少女仰着脸看他,泪水滑过脸颊,在雪白的肌肤上划过两道透明的光泽。

    “宁越,如果这场仗打赢了,你是不是就有机会成为大将军了?”她咬着唇,哽咽落泪。

    “是。等我成为大将军,就能向王爷提亲了。”唯有这样,才能让平民出身的他可以与郡主身分的她匹配。

    “无论如何,你的性命最重要,是不是大将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她忽然有些心慌,害怕他为了一个人将军而拚去性命。

    “六如,若我能侥幸不死——”

    “别再说死这个字了,我听了好害怕!你不会死的,我不准你死!”纤细瘦弱的双臂用力抱紧他,呜咽的嗓音里都是不舍和牵挂。

    剧烈的痛楚从他的心脏漫向全身百骸。

    在这场冗长的梦境中,他分不清楚自己是醒着还足睡着,分不清楚自己是元别浦还走宁越……

    清晨乍醒,元别浦把冷水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怔怔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间,镜里闪过一个人影,黑发披散、冷肃狂傲的脸孔是那么酷似自己。

    他骇然,重重地喘息。

    淡黄铯的玉韘就在他的胸前轻晃着,若有似无地轻敲他的心口。

    他明白了。

    他是元别浦,但他也曾经是宁越。

    第三章

    就在发表专题报告的前一天,辛敏儿终于接到了元别浦的电话,告诉她古墓的3d动画模拟已经完成了。

    她兴冲冲地赶到工作室,刚一进门,就看见豆豆朝她嘘了一声。

    “辛小姐,元哥才刚刚睡着,行动请小声一点,要是现在把他吵醒了,他一定会大发脾气的。”

    “他现在在睡觉?”辛敏儿压低声音问。

    “对。元哥交代我们,等你来了,就把档案叫出来给你看。”豆豆蹑手蹑脚地把她带到元别浦的工作桌前,然后从电脑里把古墓的3d动画模拟档案叫出来。

    “谢谢,我慢慢看。”辛敏儿拉开椅子坐下。

    “要不要喝咖啡?”豆豆细心招呼。

    “不用了,我早上才喝了一杯。”她笑着摇头。

    “好,那你慢慢看吧。元哥说,你觉得什么地方有问题就写下来,等他睡醒以后会再修改。”豆豆交代完毕后,转身回自己的座位去。

    辛敏儿呆呆地盯着电脑画面,第一张是古墓全景,逼真得令她吓一大跳,好像身历其境一般,簇新完整的程度,更像是墓岤刚完成时的样子。

    接下来的壁画,每一张都立体而清晰地还原了壁画原始的样貌,包括线条、色彩、衣饰。

    看着静止的画面就已经让她惊叹不已了,当“静闽郡主”栩栩如生、皎洁甜美的容貌出现时,她整个人完完全全被震慑住,几乎不敢相信。

    她知道元别浦是一个很出色的动画师,作品一直很受客户欢迎,他最擅长的是建筑物,可以无中生有地建构出一间唯妙唯肖的大型博物馆。但是她也知道,元别浦对于古墓,尤其是中国古代的墓室和文物,是完全没有涉猎的。虽然自己的女友是考古队员,但他也不曾对考古产生过一点兴趣。

    可是现在,她看着精密细致的墓室、壁画和“静闽郡主”,逼真细腻的程度已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她不敢相信这是只靠她拍来的几张残骸照就可以办得到的。

    突然间,她发现古墓全景那张的石棺旁斜靠着一把弯弓,但是她拍回来的照片上并没有,当初她进入墓室时也没有看见这把弯弓。其实经过千年,木质弯弓早已腐化成尘上了,不可能有人知道当时的陪葬品还有一把弯弓的。如果没有人知道,那……元别浦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元别浦自己搜寻到什么资料吗?

    不可能。她立刻推翻这个猜测。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她不相信元别浦能做这么多事,何况这个小墓室的挖掘,连大陆当地的报纸都仅仅只有数行的报导,他是不可能找到任何相关资料的。

    辛敏儿愈想愈感到骇异,一种不可解的恐惧在她心底膨胀开来。

    她倏地起身,快步走到角落的沙发床前,蹲下来,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熟睡中的元别浦。

    他像是几天没刮胡子了,下巴长满了胡渣,身上的衬衫有两颗钮扣没扣好,露出了一片结实的胸膛。

    辛敏儿低低地叹口气,他实在是个很迷人的男人,当初对他一见钟情,不只是因为他帅气的外表,而是他身上有一种现代男人没有的沉雄气度,有一种她喜欢的气质,像是古代领兵征战的将军股,英姿勃发、傲视群雄。

    忽然,她注意到他脖子上挂了一条皮绳,记得他从不爱配戴饰品的。她轻轻拉起来一看,顿时惊愕得脸色骤变!

    他竟然把古玉戴在颈子上!

    看着已经脱胎的古玉,她浑身泛起一阵寒意,指尖微微发冷起来。

    “别浦!”她觉得焦躁惶然,迫不及待地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见辛敏儿叫唤的声音,正在建火车模型的豆豆和铁金刚惊讶地探出头来看她,然后彼此互望一眼,像在用眼神说:不是交代她不要吵醒元别浦的吗?

    “别浦,我有话问你!”她轻轻摇晃着他,焦虑地喊。

    元别浦蹙了蹙眉,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后,又再度闭上。

    “我很困,有什么话等我睡醒再说。”他抓起抱枕把脸盖住。

    “不,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问清楚!你为什么要把古玉戴在身上?”辛敏儿像没听见他说的话,迳自追问着。

    元别浦不动,也没有回答。

    “你居然还盘摩过它!为什么?你要做这些事为什么没有事先告诉我?这块古玉并不是你的东西呀!”

    元别浦倏地丢开抱枕坐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我记得你说过,这块玉韘和象牙印是‘静闽郡主’之物,除了她,谁都不该拥有。”

    “没错,但是‘静闽郡主’早就死了,而我是第一个发掘这些陪葬品的人,所以它们应该是属于我的!这些东西我只是暂时放在你这里请你帮我保管,你应该知道最后是要还给我的!”她不知道元别浦为何突然会对古玉产生兴趣,甚至看重到让古玉脱胎并随身配戴的地步,这意味着他要这块玉,要养这块玉了。

    “那你开个价好了,我愿意跟你买。”他语气平淡。

    辛敏儿震了震,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元别浦看着她的眼神很陌生,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看她的眼神一样。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块古玉?”她感到极度不安。“只要你能给我一个好理由,我会给你的,可是我要知道为什么?”

    “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原因,就只是因为我很喜欢。”他无法对她说出自己这几天的梦境和心情,说了只怕会吓住她。

    “这古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居然会让你很喜欢?”看多了出土文物的辛敏儿,觉得这件古玉实在没什么太特别之处。

    “我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很喜欢罢了。喜欢一件东西,也不是非要给一个具体的理由不可。”他轻描淡写地说。

    从来只热中于高科技产品,对古代文物不感兴趣的元别浦,居然会看中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古玉,这让辛敏儿觉得太反常了。

    “好吧,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这件古玉,我可以给你没有关系。但是,我希望你把古玉拿去净化一下再配戴,毕竟是从墓里出上的,我怕你会沾染上邪气。”她认真的提醒。

    元别浦淡淡一笑,没有多作表示。

    “我刚刚看过你做好的影像档了,我想知道那把弯弓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凭空弄出一把弯弓放在石棺旁?我拍的照片里并没有那把弯弓。”

    “那里本来就有一把弯弓。”他不假思索地答。

    辛敏儿心头一惊。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那把弯弓是他放的。元别浦在心里说道。

    “如果你觉得不妥,我可以把弯弓拿掉,你就当是我幻想出来的好了。”他深吸一口气,闭眸躺回沙发床上。

    辛敏儿沉浸在不可理解的困惑中,她直觉他变得很不对劲,紧抿的薄唇透着漠然不可及的郁挹。

    “别浦,你究竟是怎么了?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恼的事情?告诉我好不好?别这个样子,让我替你分担,好不好?”她急切地握住他的手,心慌得不知所云,觉得他陌生得令她害怕。

    “我没事,让我睡一不好吗?”他轻轻把手抽回来。“档案我已经让豆豆转好了,你直接带走就可以。”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接连几日在梦中见到的景象,每一个片段都清晰如昨。每一次在梦中痛醒、每一次解开一个疑团。他就失魂落魄得愈加厉害。

    这些虚无缥缈的前世预感,他无法告诉任何人,更不能告诉敏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遗忘前尘悲伤憾恨的记忆,平静地过完他的今生。

    他连自己都帮不了,任谁也都是爱莫能助。

    “别浦,你的态度变得很奇怪,你是不是……讨厌我了?”辛敏儿直接往最坏处想,忍不住哭出声来。

    元别浦坐起身,无奈地把她揽进怀里。

    “敏儿,别胡思乱想,我只是太累了。等我休息几天,你也做完专题报告以后,我们再计划出国玩的事,好吗?陆他轻哄着。

    “好。”辛敏儿破涕为笑。“明天是我的重要日子,你来不来?顺便看看你的成果,好不好?”

    元别浦笑着点点头。

    “这块玉看起来是有灵性的。”她把他胸前的玉韘托在手心细细观察,沁色的地方似有光影流动,诡魅得令她不安。“别浦,你一定要拿去净化过再戴好吗?我总觉得这古玉有些邪气,不净化干净会害了你的。答应我?”

    “好。”他言不由衷。什么邪气的说法,他是从来不信的。

    不过,他确实必须摆脱前世的记忆纠缠。不管宁越和“静闽郡主”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样动人的恋情,都与元别浦无关。

    他是元别浦,怀中的女友是辛敏儿,他不能让属于宁越的前世记忆混淆元别浦的人生。

    或许,玉韘的问题不在于净不净化,而在于他根本不该拿回它,因为那是属于宁越和“静闽郡主”的东西,不是元别浦的。

    玉韘的命运应该是长眠地下,入土为安。

    他不该惊扰。不该。

    “宁越,救我——”

    这已经是元别浦记不清第几次听见这个声音了。

    声音似远似近,不知从何处传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耳畔呼喊,总是令他的心隐然绞痛。

    他起身吞了一颗安眠药,强迫自己入睡。

    他希望不要有梦,不再做梦,但是,梦还是来了。

    灵魂离开了身体,像化作羽毛般飞了出去,穿过黑夜迷雾,仿佛电影般疾速地掠过一些片断,那些属于宁越的悲欢岁月。

    四周忽然静下来,静得除了自己凌乱急促的喘息声外,其它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他蓦然睁开眼睛,似曾相识的熟悉和寒冷迎面扑袭而来——

    十一月的冬夜,入夜后的树林里凛寒刺骨。

    宁越把火起得壮烈,驱走了一些寒意。

    “很冷吗?”他把盔甲、战袍和弓箭卸在一旁,用力拥紧宫六如,以自己的体温温暖她颤抖的身躯,暖着她冰凉的双乎。

    “不冷,你的身体很暖。”她贴着他的身体,脸颊磨蹭着他的胸膛,倾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

    “饿吗?如果饿了,我想办法弄东西给你吃。”他轻轻梳理她散乱的鬓发。

    “不,我不饿。天快亮了,等天亮以后再说吧。”她凉凉的指尖柔柔地抚过他脸颊上干掉的血迹,然后停在他的耳朵上,温柔地拧住他的耳珠。

    宁越抬头仰望天上那颗闪耀着红光的恶星,它像豺狼凶狠的目光般,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

    “六如,等天亮以后,我立刻带你回我的家。”他不安地抱紧她,力道重得令地生痛。

    “你的家?”她困惑地抬眼看他。

    “是,我的老家。”他低下头凝视着她,温柔地扯唇一笑。

    “我很小就离家了,老家有我爹娘,还有一个妹妹。”

    爹娘……宫六如想起已葬身王宫的父王和母后,心像撕裂般痛楚。

    “我跟着你,你去哪儿我都跟你去。”她抓住他的手放在颊边,如今,宁越是她此生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跟着我过的是平民生活,你可愿意?”

    “如今的我还有选择吗?”她淡然一笑。“就算我还能选择,你应该知道,我一直都定选择你的。”

    “我知道,只是累你受苦了。”他在她耳畔柔声低语。

    “平民夫妻与世无争,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便不是受苦。以后你不用征战,我也不必为你的性命担忧;你可以种种田,或是养些牛羊马匹,我可以替你缝制衣裳,做饭给你吃,我们……还可以养几个孩子。”她把脸深深埋进他的臂弯里。

    宁越环抱着她,微微笑起来。

    “睡一下吧,还要赶一天的路才能到我家。”

    “好。”

    他们紧紧依偎着入睡,静静等待曙色来临。

    清晨的薄雾在树林间慢慢流淌。

    战马不署地踏动马蹄,雾气被搅动了。

    宁越敏感地睁开眼睛,他稍稍一动,宫六如立刻惊醒过来。

    “怎么了?”她疑惑地看着他。

    “嘘!也许是追兵,我们快走。”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拉到战马前,弯腰去拿地上的战袍、盔甲和弓箭。转过身时,他看见宫六如双目盯着前方,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什么能令她感到如此惧怕?

    宁越的心一凛,蓦地转头,见茫茫雾气申隐隐有个黑影,箭早一上弦,弦早已拉开,目标正瞄准着他!他一动,箭使离弦射出,破开浓雾直射向他!

    即使在战场上,都没有比此刻这样接近死亡过。他侧身一闪,箭簇擦着他的胸前掠过,惊险中游开了一箭,但第二支箭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瞬间对准了他的背心射来!

    弓箭术技冠群雄的宁越,拔箭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疾若流星的这一箭了!他此时恐惧的不走自己将死,而走担忧自己死了之后,宫六如该怎么办?瞬息间,他朝宫六如瞥去一眼,眼中有忧惧、悲怆和绝望。

    那带着诀别意味的一瞥,迅速被宫六如感觉到,一股急躁而恐惧的情绪在她心中骤然膨胀开来,她不假思索,朝宁越飞扑过去,替他挡下了那一箭!

    鲜血瞬间从她口中喷出,染红了他的背。

    宁越震骇,猛回头,快速地张弓放箭,躲在雾气中的黑影当胸中箭,坠马毙命。

    “六如!”他抱住她,穿透过她胸口的箭尖抵住他的胸膛,尖锐得像要刺穿他的魂魄。

    “别哭、别哭……”她痴痴看着他,眼瞳逐渐涣散,冰凉的指尖执着地拭去他脸上疯狂的泪水。

    “六如——”他的热泪流淌下来,巨大的悲痛充塞在他的胸口。

    “你不该死、你不该死的——”

    “我心甘情愿……”她苍白的脸上浮起凄艳的微笑。

    “为你死……我心里欢喜……你……莫要忘记我……”她的声音愈来愈微弱。

    “我怎会忘了你?生生世世我也不会忘了你的……”他声音哽咽,眼泪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放心地笑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风……风来了……”她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温热的身子在他怀中慢慢变冷,将他的心也凝成了冰。

    他轻轻抱起她,跃上战马,带着她奋力奔驰,拼命地狂奔。

    风在天地间呼啸着,切割着他的脸,把他的泪水吹散在空中。

    忽然,风声静止了。

    晨曦、雾气都消失了。

    眼前不见天、不见地、不见人。

    他突然想起初见她时的情景,那时她才十四岁,笑得纯真娇憨,总是偏着头对他说——宁越,你不许娶妻,你要等我长大,我要嫁你!

    他一直守着承诺,一直等她长大,但是现在,他宁可她永远远无忧无虑;永永远远不要长大!

    六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