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的心事却无从诉说。
“道馆的孩子们都很排外，他们认为我是外乡人的孩子，从来不跟我一起玩。整个童年，我都是在寂寞中长大的，没有伙伴，没有朋友。当看到他们玩得很开心的时候，我在一旁默默地流泪。有时候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人，真想一死了之。渐渐地，孩子们长大了，他们在修炼武功，修炼道术，而我也在渐渐长大，但我什么也不会，甚至连字都不认识。
“我至今也未能想明白，娘亲为什么不疼爱我？我是她唯一的女儿啊！她也从来不跟我提父亲的事，我曾经问过她几次，但都招来了她一顿臭骂，从此后我再也不敢问了。难道娘亲是因为恨父亲，才连我也恨上了？我想不通这个问题。娘亲从来不教我读书，她明明有一身高超的魔法，也不教我半招。
“到了十五岁上，道馆的清明子先生找到我家，跟娘亲商量收我为徒的事情。娘亲一开始怎么都不答应，她说：‘一个野丫头，有什么好学的，等她再大一点，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就了却我一番心愿了。’清明子先生来了好几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终娘亲终于答应我到清明子那里去学习道法。
“就这样，我成了清明子先生的关门弟子。师父很用心地教我，几乎是倾囊相授，但我底子薄，一切都要重头学起，因此学了两年多，才小有成就。师父还教我写字，告诉我很多江湖上的事情，对我真的很好。师父对我说，我的父亲叫一刀，是玛法大陆著名的英雄，被比奇城主授予精灵英雄的光荣称号。对一刀的事迹我也时有耳闻，却没想到他就是我父亲。师父还提到过，我父亲有一个唯一的弟子，叫三刀，就是刀弟你啊。父亲杀过无数妖兽的杀猪刀，也传到了刀弟手上。那时候我常在想象刀弟的模样，想象着某一天，或许能见到刀弟。
“我不知道师父是从哪里得知我跟娘亲的来历的，但终究让我明白了自己的身世。越是长大，跟娘亲的隔阂越深，有时候反而觉得师父更象我的亲人。但师父终究是个男的，我的一番心事终究无从诉说。刀弟，你别看我平时嘻嘻哈哈的，其实我内心的凄苦又有谁知道？
“七天前，娘亲对我说，她给我找了一个婆家，是道馆布商的儿子。她叫我不要去清明子那里学习武功了，好好在家准备下，择日成婚。我又怒又气，平生第一次跟娘亲顶了嘴。娘亲将我关在房间里，不让我出去。那天晚上，望着窗外明月，我泪水长流，感觉到自己就象一个傀儡，更象一个囚犯。我无限向往外面自由的世界，终于下决心离家出走，到盟重去看看父亲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就算是死了也无悔。
“等到夜深，娘亲睡着了，我收拾好东西，跳窗而出。本来想去跟师父道别的，但又怕出意外，被娘亲逮回家，于是直接走了。刀弟，其实我跟你一样，也从来没出过远门，但师父跟我说起过去盟重的路线，就这样一路摸索着来到银杏，遇上了刀弟。当刀弟说出自己的名字时，我又是意外又是激动，但还是控制住，没有显露出自己的情绪。我的首要目的就是要去盟重，因此并没有在银杏停留，也没有跟刀弟相认。
“老天有眼，让我救了刀弟。如果父亲还在世的话，如果我跟娘亲并没有离开银杏的话，我们就是同门师兄弟了，可以在一起玩耍，一起学艺，但这些只是梦想而已。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们依然在一起，一起面对困难，一起上阵杀敌。酒娘问起我是不是喜欢你，其实我很想大声说：‘我喜欢！’
“这种感情不是现在才有的，而是很多年前就存在了，虽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长得什么模样，但心底终究对你有了牵挂。刀弟，我看得出来你也喜欢我，就让我们以后都在一起，永不分离。如果还能活着见到娘亲的话，我会对她说：我不要嫁给什么布商的儿子，我要嫁给我的刀弟。”
想到这里，碧霞竟有些痴了，手中的碗倾斜了也没发觉，碗里的水一滴滴流下，滴在三刀的脸上。三刀醒了，伸手抹去脸上的水滴，坐起身，问道：“霞姐，我们怎么回来了，两位前辈呢？”
碧霞惊醒过来，想起刚才的心事，不禁满脸红晕，支吾道：“你……你喝得有点醉了，所以我扶你回来了。我跟两位前辈约好了明天在比奇广场见面。”
三刀只觉口干舌燥，接过碧霞手中的半碗水，喝了个底朝天。
碧霞微微一笑，道：“我再给你倒水去。”
三刀不好意思地道：“那太麻烦霞姐了。”
一连喝了两碗水，才稍觉好受。三刀道：“谢谢霞姐的照顾，你去歇息吧，别把自己累着了。”
碧霞摇摇头，道：“我没事，你现在好点了吗？”
三刀道：“好多了。唉，酒量不行，真是出丑了。”
碧霞笑道：“听说屠夫的酒量都很好的，壮胆嘛！刀弟，你师父当年的酒量好不？”
三刀道：“师父的酒量比我好多了，每天都要喝两斤多烧刀子，至于杏花酒什么的他从来不沾，他说那是女人喝的酒。师父英雄气概，在喝酒上也很有豪气。”
碧霞道：“能不能说点你师父的故事给我听听？”
三刀道：“师父去世的时候，我才十来岁，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但有一件事记得很清楚，那就是每个月初八的晚上，他都会喝醉，整个人趴在桌子上，不停地叫着如花这个名字。我不知道如花是谁，也不敢去问师父。我想那可能是我师娘的名字，而初八那天，也可能是我师娘走的日子。没想到师父一个彪形大汉，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有好多人给师父做过媒，但都被师父拒绝了。他在等着师娘回来，终究没有等到。”
碧霞心下伤感，转过身偷偷擦泪。
三刀道：“霞姐，你怎么哭了？”
碧霞道：“你师父的故事让我感动，他这样执着地爱着你师娘，却没有再见上你师娘一面，或许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三刀轻叹一声，道：“有一句古话说得好：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感情上的事情，是说不明白的。”
碧霞道：“刀弟，你以前对女孩动过感情吗？”
三刀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这个倒没有，我这副尊荣，女孩看到我跑都来不及呢！”
碧霞哈哈一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啊。也不知道你父母怎么会把你生得跟其他精灵有所不同。“
三刀道：“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抛弃了我。霞姐，难道你对我的怪模样不害怕么？”
碧霞道：“我不怕你的怪模样，怕的是你会变心。”
三刀心里一动，道：“什么变心？”
说到这里，两人都不好意思再谈下去了。
第十三章 定情
此时三刀已酒醒了大半，说道：“霞姐，我们出去玩下，欣赏下比奇的风景。”
碧霞道：“我看比奇的风景大半都被战争给摧毁了。”
三刀道：“陪我去下吧，还没好好欣赏过呢。”
碧霞点点头，道：“你的武器放在桌上，别忘了带上，被偷走了可要哭鼻子了。”
三刀道：“正好出去买个剑鞘，光秃秃的可不好看。”
两人出得客栈，往大街上走去。
在一个摊上买了一把剑鞘，三刀终于可以把血饮藏在剑鞘里了。碧霞道：“这样也好，省的那可怕的红色吓坏路人。”
三刀道：“霞姐，我把剑挂在腰间好还是插在后背好？”
碧霞道：“我看呀，插在背上更象一个剑侠。”
三刀笑道：“霞姐又来取笑我了，凭我这几手三脚猫功夫，哪配得上剑侠的称号？”
碧霞道：“这倒不一定，你功力深，武器好，还是有前途的。”
两人沿着大街，一直逛到北门边。由于妖兽撤退了，现在城门都已打开，可以自由进出。走出城门，穿过一片竹林，眼前就是玛法大陆最有名的河流——月河。
昨夜的恶战使很多血流到河里，虽然现在已经清澈了很多，依然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碧霞道：“这里的景色好美啊，如果没有战争该有多好。”说着俯下身，将手伸到水里，凉凉的河水流过手心，别有一番滋味。
三刀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婀娜的背影，心想：“霞姐真是一个绝世美人，可惜我配不上她，如果能跟她长相厮守，游遍玛法大陆的青山绿水，也不枉此生了。”
碧霞道：“刀弟，你也来玩下水，的。”
三刀嗯一声，在她身边蹲下，也把手伸到水里。秋天的河水带有丝丝凉意，似能将心中的烦恼冲走。
碧霞童心忽起，捧起一把水，泼在三刀脸上，然后象小兔子一样跳起来逃开了。
三刀叫道：“好啊，竟然敢泼我，看我不收拾你！”站起来追逐过去。
两人沿着河边奔跑着，风轻柔地吹来，好似情人的呼吸。
三刀追上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碧霞轻嘤一声，整个人似乎突然酸软，连挣扎都忘了。三刀闻到她淡淡的少女香，不禁将她搂得更紧了，只想永远搂着她，一辈子都不放手。
两人互相依靠着都没说话，过了良久，碧霞才挣脱他的怀抱，转过身看着三刀，一字一顿地道：“刀弟，你喜欢我么？”
三刀点点头，道：“喜欢。”
碧霞道：“你想一辈子跟我在一起么？”
三刀道：“想。”
碧霞伸手抚摸着三刀的脸，道：“刀弟，其实很多年以前，我就在想象你的模样，就想跟你在一起了。”
三刀疑惑地看着她，道：“为什么？”
碧霞格格一笑，道：“不告诉你。咱们该回去了，时候不早了。”
三刀轻声道：“霞姐，可以牵你的手么？”
碧霞红着脸，将手伸过去，道：“以后你要永远牵着我，不允许你牵其他女人的手哦！”
三刀满心欢喜，道：“这个自然。”
在回去的路上，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似乎心意能通过手心传递给对方。碧霞的心里好似有一头小鹿在噗通噗通乱撞，而三刀的心却被欢喜装得满满的，随时都有爆炸。或许每一个初恋的人，向对方表明自己的心意后，都会是这个情景。
走进客栈，碧霞将手挣脱出来，柔声道：“刀弟，我回自己房间了。”
三刀惘然若失，道：“你……你要休息了么？”
碧霞道：“是啊，我有点累了。”说完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更不向三刀看上一眼。其实她心里也期盼能在三刀身边，但少女的矜持阻挡了她。或许她心乱如麻，想一个人好好理下自己的心绪。
三刀看着她的背影在转弯口消失，不禁轻叹一声。
※※※※※※
第二天一早，沉睡中的三刀就被敲门声吵醒了。三刀揉揉眼睛，爬起来打开门，只见碧霞笑吟吟地站在外面。
碧霞道：“瞌睡虫，还在睡醒啊，赶快去洗刷，我们要去比奇广场呢！”
三刀啊一声，道：“是呀，我都差点忘了，一整个晚上都梦见跟你在一起。”
碧霞拍了他一掌，笑骂道：“贫嘴，就爱瞎说。”
三刀道：“是真的呀，梦见我们结婚了，生了好多小孩。”
碧霞故意板起脸，道：“再乱说我不理你了。”心里却如吃了蜜一样甜。
两人吃过早饭后，赶到了比奇广场。只见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一个个在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广场正中搭起了一个竹台，周围站着一圈精灵士兵。
过了一会，酒娘和霹雳尊者也来了。寒暄过后，酒娘鼓励道：“等会你们好好把自己的真本事露出来，让四大长老瞧瞧。”霹雳尊者也道：“只要你们功夫过得硬，入伍没问题的。”
三刀道：“我跟霞姐会全力以赴。”
酒娘笑道：“小刀，看你眉间带笑的，是不是昨天遇上什么喜事了？”
三刀脸一红，道：“没……没什么。”
只听有人叫道：“四大长老来了！大家让个路。”
人群中分开一条道路，四位长老走到广场中心，登上竹台。
世玉站在台上大声道：“来的人也不少了，展示武艺现在开始，只要昨天报过名的，都可以来台上一展你的身手，合格了就能加入我们的精灵部队，一起为精灵联盟而战。”说完跟其他三位长老坐到椅子上，准备评判。
台下众人欢呼起来。很快就有人走上台去，核对好名字后，开始展示武艺。比奇作为精灵联盟的首都，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很多人的武艺获得了四位长老的称赞。
一位绿衣少女走到台上，向四位长老抱拳道：“小女子碧霞，前来应征。”核对官查了名册后，对着长老们点点头。世玉微微一笑，道：“开始吧！”
碧霞抽出竹棒，舞了一套棍法，只见她身形婀娜，动作优美，犹如天女下凡一般，博得了台下观众的纷纷喝彩。碧霞舞好棍法，收起竹棒，凝聚好真气，一掌往天空打去，飞出一道绿色的光芒，正是她的得意法术月魂灵波。接着念动咒语，招出了宠物空间的神兽，只见台上多了一条黄|色小狗样的生灵，碧霞一拍它脑袋，神兽默然人立而起，身材暴涨十多倍，仰天喷出一团火焰，很是凶猛。碧霞收起宠物，向长老们抱拳道：“小女献丑了！”此时台下已是掌声雷动，也不知是为她的武艺较好，还是为她天女般的姿态叫好。
世玉道：“不错，姑娘你可以入伍了。”
碧霞道：“谢谢。”满怀喜悦地走下台。
三刀等人都很高兴，霹雳尊者摸着胡须，赞道：“小霞，你还真有两下子。”
碧霞不好意思地笑了。
酒娘推了推三刀后背，道：“小霞都通过了，你还不去显下身手。”
三刀嗯一声，道：“等台上那人表演完了，我就去。”
妖种
三刀终于上台了，入伍的梦想在向他招手。
世玉向他打量了一番，脸色微变，转头对旁边的太俊道：“二弟，你看他模样象谁？”
另外三个长老也都变了脸色。
三刀有点疑惑，抱拳道：“四位前辈，我可以开始了么？”
世玉道：“且慢，这位小兄弟，可以伸出你的手掌看一下么？”
三刀伸出手来，早晨的阳光射在他的手掌上，只见手上只有三个指头，隐约还能看见密密的细毛。
太俊站了起来，尖声叫道：“你是妖种，你是妖种！”也不见他如何移动，突然就飞到三刀面前，一把抓住三刀肩膀。太俊是何等高手，在他一抓之下，三刀竟连闪避的余地都没有，一下酸软在地。
台下众人见此情景，大惑不解，嘘声四起。
霹雳尊者等三人大惊失色，一起闯过士兵防线，奔上台去。
碧霞救人心切，竹棍一挥，便向太俊扫去。霹雳尊者及时抓住棒头，道：“小霞，且慢，问问清楚再说。”望向太俊道：“怎么回事？”
太俊见霹雳尊者来了，不敢怠慢，放开三刀，道：“尊者，这个人是你相识么？”
霹雳尊者道：“正是。他一腔热血要报效精灵联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四位长老？”
太俊转头看了世玉一眼。世玉走过来，道：“尊者，实不相瞒，你这位小朋友，多半是精灵和妖兽的孽种吧！”
这个秘密霹雳尊者二十多年前就知道了，如今听了太俊的话，心里还是大震，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世玉道：“不是的话，我们四个老骨头向你们赔罪，是的话，他今天可要留下人来。师父的遗训，我们不敢不遵。”
霹雳尊者道：“什么遗训？难道跟这有关？”
世玉道：“我们四位长老，除了老三，其他三个是同门师兄弟。我们的师父就是当时银杏第一魔法师才石，或许尊者也听闻过他的名头。”
霹雳尊者点点头，道：“才石是老一辈中的高手。”
世玉道：“当初师父出走银杏，来到比奇定居，具体原因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师兄弟三个都是比奇土生土长的，蒙师父他老人家开恩，收了我们为弟子，悉心教我们武功。可是三十多年前，师父不幸被一个妖种重伤。那妖种本不是我师父的对手，只是师父他老人家看那妖种一身修为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