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头才刚咬破,你就来了……”
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她惊愕地看见,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梅遐的眼角滑落——他哭了。
“你……让你受委屈了……”梅遐哽咽了。
“不……”梅遐的泪让她心疼,顾盼汐用力地摇着头。快别这么说,这么说的话,她的心要碎了。
“我真该死,没有保护好你。”梅遐颤悠悠地伸出手来,想打自己一个嘴巴,接过,用力过猛,一丝血丝从嘴角渗了出来。“别!”顾盼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掌,“别这样,我……我心里很难受……”
梅遐脸庞上又有了一滴眼泪,不过,这不是他的。
“啊……盼汐,莫哭……”梅遐挣扎着想欠起身来。
“别动!你存心想气我吗?刚刚才呕了血,现在又要乱动……刚才,你发热的时候,我好难受……好难受……”芙蓉秀脸上梨花带雨了起来。
“盼汐?”梅遐望着顾盼汐的眼泪,一时呆了。她哭了,她在为他哭泣。
海浪温柔地拍打着岸边,星星投下了妩媚的光芒,月亮羞涩地捂住了眼睛。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眨眼之间,顾盼汐止住了哭泣。她抬起一双璀璨如繁星的眼睛,凝视着梅遐,“你身子好些了吗,我去找些吃食来……”
“好美……”梅遐喃喃地说着。
哈?身子好美还是吃食好美?顾盼汐摸不着头脑。
“你的眼睛好美,像星星一般。我第一次看见你的眼睛,就爱上了……”
顾盼汐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梅遐赤裸裸的告白让她措手不及,“你……你……”
“啊,对不起,我太孟浪了。”看见顾盼汐又羞又急的神态,梅遐这才醒悟过来。
是孟浪了些,不过,很真挚。看得出,这是发自他内心的。顾盼汐想起了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戴着大头娃娃面具的梅遐裸露在外的一双温和的眼睛。
他的眼睛也很美。不过,她还不会像梅遐那样直接地说出来。
看见她在发愣,梅遐着急地问:“你恼了吗?我不是有意的,我是真的觉得你眼睛好美……”
这算哪门子的道歉?越描越黑,顾盼汐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就是梅遐。
“盼汐?”
“我没恼,你只是有些旁若无人罢了。”话一出口,顾盼汐自己也觉得好笑,这岛上除了他们俩,哪来的旁人?
她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红着脸说:“我去找点吃食来。”说完,羞赧地跑开了。
“盼汐!”梅遐在后头叫她。
她本想假装听不见——她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可是,双腿还是随着梅遐的叫喊停住了。缓缓地转过身去,她侧头望着梅遐。
“到这儿来,盼汐。”星夜里,梅遐露齿一笑。
顾盼汐也禁不住笑了起来,为何笑,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望见梅遐的笑脸,她也很想笑。
“不用出去找吃食了,我腰间有一个布袋,里面有些荔枝,你解开来吃了吧。”
顾盼汐依言解下了布袋。真是神奇,经历的风暴,那袋子荔枝竟然还在,不过,又是破破烂烂的。
梅遐自己也觉得好笑,“似乎我们与挂绿荔枝无缘,每次我想让你吃些上好的荔枝,它们总是会变得破破烂烂的。”
顾盼汐抿起嘴儿,微微一笑,“那又何妨?一样的好吃。”她拨开一只荔枝,放进了嘴里。
梅遐勉力伸出手去,拿起一颗荔枝来。手上无力,荔枝掉在了沙滩上,滚到了脚边。他恼火地竭力伸手去捡。
顾盼汐素手一伸,抢在了他前面。她拾起了那颗荔枝,细细地拨开了壳,温柔地送进了梅遐的嘴里。
梅遐错愕地望着顾盼汐,一时忘了咀嚼。
“吃啊,别盯着我看……”顾盼汐羞涩地别过脸去。
“啊……”梅遐怔怔地吃着荔枝。这荔枝的水分都出来了,味道并不怎么样,可他却觉得,这是他生平吃过的最好的挂绿荔枝。
吃完了荔枝,顾盼汐细心地把荔枝壳收拾起来,埋在了沙子里。回眼望去,梅遐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又睡了。一丝倦意袭来,顾盼汐也躺在了梅遐身边的沙滩上。
“盼汐……”忽如起来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
“阿遐,你醒着吗?我以为你睡了。”
“我只是闭上眼睛假寐而已。”
“没发热吗?”她忧心忡忡地探了探梅遐的额头。很温暖,不知何时,热度已经退了好些。
“盼汐,那些波斯人出现之前,你问我红颜祸水的事儿……”
“啊,我晓得了,那是你们行船之人的规矩,女人上船会有覆船之祸是吗?不用说了,我明白。”顾盼汐急促地说着,那句话一度让她伤心,她只望能把这句话抛到九霄云外去。
“不是的,盼汐,你听我说……”梅遐给顾盼汐讲了他五岁时的那个故事,“……那沈夫人就这么投江自尽了。”他最后说道。
“唉……”顾盼汐叹了口气,“看来这古话没说错,红颜真是祸水,我一上船,不就来了风暴吗?”她自嘲地耸了耸肩。
“啊……不是的,盼汐你没明白!”梅遐忽地支起了上半身。用力用得猛了,眼前一黑,差点又呕血了。
“你怎么了,快躺好!身子刚好些,又这般……”顾盼汐赶紧搀着直喘粗气的梅遐躺下。
“盼汐,躺到我身边来。”梅遐喘过气来之后,拍了拍身边的沙滩。
他的话语间有一种命令的意味。顾盼汐迟疑着,她不喜欢这种语气。
“躺下好吗?我还有话对你说……你看着我的脸,我……我……会不好意思……”梅遐的黑脸红了。
啊?顾盼汐哑然失笑。她打量着梅遐的脸庞,在那含羞的脸上,她看到了真诚。她嫣然一笑,躺了下来。
梅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顾盼汐没有催他,在海滩上,阵阵海风袭来,头顶是一片璀璨的星海,她有了一种洒脱豪迈的感觉。
“嗯……盼汐……”梅遐终于说话了,“我不擅辞令,有些话我说出来,可能会冒犯了你,可是……”他讷讷地说着,艰难地往外吐着字儿。
顾盼汐回过头去,望着梅遐俊逸的侧脸。像有感应一般,梅遐也转过头,迎上了顾盼汐的视线。
“盼汐,我一直很可怜沈夫人,如果我能拉住她就好了……自从她投江之后,‘红颜祸水’这个词就不断出现在我脑海里……”
“你不用说了,我想我可以理解……”顾盼汐插嘴道。
“不是的!”梅遐急了起来,“其实……其实……在我心目中,红颜祸水的意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对于我来说,红颜不是祸水,我只是希望红颜不要遇上祸水……盼汐,你明白吗?你是我的红颜,我不想你受伤害,哪怕是一丁点儿也不成……”
“啊……”顾盼汐想笑,可是泪水先行流了下来。
“盼汐,我又说错话了吗?”梅遐伸出手,想抚去顾盼汐脸上的泪水。当他的手掌要碰到顾盼汐的脸颊时,他这才醒悟起来,自己的举止又太过轻浮了,慌忙把手掌放了下来,“盼汐,都是我不好,我又惹你哭了。”他悄声说道。
顾盼汐流着眼泪。
过去,梅遐那令她着恼、点点“不轨”的行为此刻看来,似乎都没有什么了。和她过去相识的那些世家子弟不同,梅遐是真挚、爽朗的,他有时候会闹些小别扭,倔得像一头驴子,但是,他绝对忠实于自己的心意。他毫无保留地把他的心意告诉了顾盼汐:他爱她。
他总是随心而行的,那她呢?
没有丝毫的犹豫,顾盼汐伸出手去,握住了梅遐的缩回去的手掌。
“盼汐!”梅遐惊讶地叫了一声。
“嘘……”顾盼汐望着他,流着泪,带着笑。
“啊……盼汐……”漫天星斗羞涩地眨巴着眼睛,环绕着他们。
第9章(2)
良久,顾盼汐“扑哧”笑了出声。
“盼汐,你……你在笑我吗……”梅遐羞红着脸,讷讷地说。
“是啊,普天之下,这样理解红颜祸水的人只有你!梅十二少!”顾盼汐格格地笑了起来。
“所以我说要你躺下来,别看我的脸的嘛……”梅遐不好意思地把脸别了过去,“可是,你真的是我的红颜。”他信誓旦旦地说。
“啊……”这回轮到顾盼汐害臊了。
梅遐忽然指着北方的天际说道:“看哪,那两颗星是北官玄武七宿中的第七宿——壁宿!”
顾盼汐顺着他的眼光望了过去,“是啊,北方玄武七宿只出现在夏季和秋初的夜空,这壁宿因其在室宿的东边,很像室宿的墙壁,因而得名。我们运气真好,能看见它们。”
“盼汐,想不到你也懂得星象!”梅遐心悦诚服地说道。
“只是粗浅地通晓一些而已。”
“北方是你来的方向……”梅遐望着壁宿,喃喃地说着,“我只希望,这壁宿真的如同一道墙壁,隔着你,再也不让你回北方去……”
“啊……”听着梅遐带着孩子的霸道的话,顾盼汐一时说不出话来。心田泛起了一股股暖意。
“盼汐,记着,你是我的红颜,我不会让你遇上祸水的……”梅遐呢喃着,话语变得含糊了起来——他终于合上了眼睛,安稳地睡去了。
顾盼汐望着他安详的睡颜,该不该告诉他,自己已经晓得了他“大头娃娃侠”的身份了呢?还是留着,以后吓他一跳也好。
想象着梅遐大惊失色的模样,顾盼汐无声地笑了。她轻轻抚摸了一下梅遐的乌发,也合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一缕晨光洒在了梅遐脸上,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怀中暖烘烘的,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他的手竟然揽住了顾盼汐,把她搂在了怀里。
“哎呀……盼汐醒来,铁定会觉得我孟浪的……”他下意识地想松手,可是,一阵阵馨香飘进鼻孔,他不舍得放手。
眼珠子转了两转,他坏坏地翘起了嘴角,干脆,装睡好了。他重新合上了眼睛,两只手依然不老实地揽着顾盼汐的腰肢。
“咳……”有人在清嗓子。
咦?梅遐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啊呀,我说狐狸眼,这旱鸭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哪!咱们俩火烧火燎地赶来救他,满心以为,他早已葬身鱼腹,小生我仗义出手,准备把吞了他的那条大鱼烤来吃了,谁知……唉……”一连串的坏笑随着叹息声响起。
该死的书呆子!梅遐暗地里磨牙。那娘娘腔的声音就算隔着珠江他也能分辨出来!
“哎呀,是这旱鸭子自个儿用脚尖在船行地上划了几个鬼画符似的字来,告诉我们被波斯海贼劫持了。唉,别忘了,是他在求救耶!可怜我们俩一宿没睡,在发现波斯海贼的地方开始,检查了方圆十数里,好不容易找到了他!谁知,他压根儿就不用我们救咧!真是的,是他在求救耶……”另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我几时求救了?我只不过是告诉你海贼的行踪呢!”梅遐终于按捺不住,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哎呀,不是求救,却是在装睡!”水濯之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呵呵,说你书呆子你还不甘心,这你都不晓得,啧……”胡澈摇着头,笑嘻嘻地说,“你没看见吗,旱鸭子满怀温香暖玉,当然得装睡啦,不然的话……嘿嘿……”
“你们……”梅遐眼前一黑,这是哪门子的朋友,气得他要呕血耶!
这时,顾盼汐动了动,明亮的眼睛睁开了,“阿遐……啊……”她忽然看见身边多了两名男子,雪白的脸庞顿时红了。
“呵呵……”水濯之和胡澈走了过来。胡澈解开外衣,披在了顾盼汐肩头,“顾小姐,委屈你了,那旱鸭子少根筋,不晓得照顾你……”
梅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水濯之笑呵呵地在他身边盘腿坐下,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脉门,“咦,旱鸭子,你中了毒兼受了内伤耶!”
“要你说!”梅遐凶巴巴地说道。
“啊,公子,他的伤要紧吗?昨晚,他动也不能动,还发了热,凶险得很……”顾盼汐关切地靠了过去,丝毫没有留意水濯之和胡澈脸上的坏笑。
梅遐又是甜蜜,又是羞赧,垂着头,傻笑着,不时瞄上顾盼汐一眼。
“哈哈……”水濯之朗声一笑,双掌抵上了梅遐的后背,“旱鸭子,现在没工夫给你陶醉了,快随着我一起运功!”
梅遐不无遗憾地闭上了眼睛。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梅遐和水濯之睁开了眼睛。
“呼……”梅遐吐了一口浊气,“哇”的一声,他吐出一口血,这口血紫得发亮,妖艳异常。
“阿遐,你还好吧?”顾盼汐扑到了梅遐身边。
“站起来吧,死赖在地上干吗!”梅遐刚想安慰一下顾盼汐,水濯之就冷冷地打破了他的如意算盘。
他白了水濯之一眼,站起身来。
“阿遐,你好了!”顾盼汐眉开眼笑。
“只是能站能走而已,还要歇上一些时候,他中毒太深,”胡澈说道,“船就泊在岛边,我们回去吧。”
梅遐和顾盼汐相视一笑,回去吧。梅遐握住了顾盼汐的手,一同向岛边的船走了过去。
喂喂喂,怎么这般旁若无人起来了?我们算什么?椰子树吗?水濯之和胡澈面面相觑。
第二天,天蒙蒙亮,梅遐就出了府邸。
打开大门,刚迈出第一步,一个俏生生的声音凭空响了起来,差点没把他吓了个倒栽葱。
“臭苍蝇公子,我家小姐说了,今儿个别到聆风亭去,好好在家歇着!”夏心双手叉腰,老实不客气地说道。
“哈?夏……夏心,是你呀,怎么这般早……”梅遐打着哈哈。
“没法子,咱家小姐料事如神,就知道你会偷跑出来,派我在门口看着。臭苍蝇公子,你就死了心吧,今儿个我夏心眼睛绝不会眨巴一下!要是你出去了,我就告诉小姐!”夏心气势汹汹地说。
“呃……”好凶哇!梅遐讪笑着,退了回去。
……
高大的身影翻出了后院。
脚踏实地之后,梅遐嘿嘿地笑了,一个小丫鬟怎么能阻挡得了堂堂梅家十二少呢?不过,为了躲开小丫鬟,梅家少爷还得爬墙,这说出去了,他面子上还真有点过不去。
梅遐用力甩了甩脑袋,驱散了零碎的想法。他抬头看了看天际,时辰不早了,得快点才行。他加快了脚步。
秋初的午后,有着别样的慵懒。顾盼汐拨动琴弦,一曲《梅花三弄》奏完,余音袅袅。她缓缓地抬起头来,道:“我就知道!”“我也知道。”梅遐微笑着闪身出来。
“我不是让夏心看着你,不让你跑出来的吗?”顾盼汐嗔怪地望着梅遐。
“我知道你会来啊,你也知道我会来,不是吗?”梅遐眯缝着眼睛,笑得贼贼的。
“就知道笑!还不坐下!”顾盼汐眉毛一竖,“身子还没好,就出来瞎跑!”
梅遐依言坐下。他瞄着顾盼汐,也不言语,尽是笑。
“你瞅着我笑什么?”顾盼汐脸上微热,迎着梅遐的目光,非得练就一张厚脸皮才成。
“我看你的脸儿雪白晶莹的,唇儿绯红细致的,就像……”梅遐没有往下说。
顾盼汐没有接嘴,可是她的右眉扬了起来,显然对梅遐的形容很感兴趣。
“嘿嘿,就像这串珠子一般!”梅遐的掌心忽然多了一串珠子,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这是……”顾盼汐迟迟疑疑地问。
“这是我特意做的,白的是南海珠玑,就像你的脸儿;红的是南国红豆,就像你的唇儿!”梅遐喜滋滋地把珠子递给顾盼汐,“套在腕上试试!”他一脸期盼。
顾盼汐接过了珠子,只见上面每一颗大的珠玑隔着三颗小的红豆,一一连串在一起,看得出,这费了梅遐的好大心思。
她细细抚摸着珠子,抿起嘴儿笑了,“身子骨还没大好,就忙着弄这不三不四的玩意儿……”
“这可不是不三不四的玩意儿!”梅遐的眼睛瞪得溜圆,“上回,我送了一颗珠玑给你,你没要……这回,我再加上了红豆,你总归?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