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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汉记(下)第5部分阅读

愈聚愈多,将两人困在其中,他们手中的剑,在几次轮攻后,刀刃早已翻卷,再也无法退敌。

    舞衣剑法精湛,但毕竟体力有限,禁不住长时间的战斗,楚狂了心挂念着她,根本也无法再战斗。

    正在危急的时候,一声呼喝打断战斗。

    “住手!”女人的呼喊,伴随着一阵浓烈的火药味。雪姨左手持着火药,另一手握着火炬,赫然出现在战局间。

    同一瞬间,舞衣手中的长剑被打落。她惊愕地抬头,没有想到,除了她与楚狂外,方府内还有人尚未离开。

    楚狂眯起眼睛,迅速将舞衣拉到身后。他看着雪姨,表情仍旧严酷,并没有放松。

    士兵们全都僵住了,瞪视着雪姨手中的火药,暂时止住攻击,不敢妄动。

    雪姨抬起头。“南陵王,你答应过我的。”她缓慢地说道。

    “我答应过什么?”南陵王仍是好整以暇,啜着美酒。

    “你承诺过,不会伤害舞衣,会迎娶她做妻子,在你们成亲后,浣纱城还是由她统辖。”

    简单几句对话,让舞衣全身冰凉,她目瞪口呆,只觉得头皮发麻,视线凝在雪姨的脸上无法移开。

    不会的,不会是雪姨——雪姨绝对不会——

    脑子里残存的理智,轻声的低语,掩盖在双眼前的薄纱,此刻才被揭开,她终于看清了事实。

    雪姨知道丝绸何时出货;雪姨知道,虎帐的人何时去迎接卿卿;雪姨知道,楚狂并不识字。就连石板崩塌的那时,雪姨也在堤防上——

    一双大手按住她的肩膀,沈默地安慰她。

    雪姨的话,引得南陵王大笑不已。他伸出手,指着一脸苍白的雪姨,笑着问道:“跟女人说的话,怎么能算数?”

    “你想背信?”她的脸色更加苍白,握着火药的手有些颤抖。

    “我只跟男人讲信用。”他回答,对躲在不远处的弓箭手使了个眼色。

    倏地,一支羽箭破空袭来,不偏不倚地贯穿雪姨胸膛。她全身一震,颓然倒地。

    “雪姨!”舞衣喊道,扑上前来。

    即使知道雪姨就是内间,她还是无法恨她。她是背叛了浣纱城、背叛了所有人,连累城民们必须连夜撤城,但她终究还是她亲人,是最疼她的雪姨。

    脑子里不断闪过片段的画面。雪姨教她写字、雪姨教她念书、雪姨教她绘制运河图、雪姨为她及笄、雪姨为她梳发……

    舞衣赶到雪姨身边,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纷纷滚落粉颊。

    “我只是——只是希望,你、你能过得更好——”年长的女人艰难地说道,声音断断续续,胸前的羽箭颤动,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

    她只是希望舞衣有更好的归宿,楚狂只是个武将,根本配不上她的舞衣。

    比起爱情,她更相信权势。

    她的过去,让她已对情爱二字绝望,她于是相信,有权有势的南陵王,才能让舞衣安稳地度过一生。

    原本以为,为了整城的财富,南陵王会信守承诺,只是将楚狂驱逐出城。于是她泄漏情报,嫁祸给山狼,甚至还在入夜时,在黑衫军的饭菜内下了药,一心想引兵入城,赶走楚狂。

    结果,她错信了南陵王,男人还是不可信的。

    她的所作所为,末了竟让舞衣身陷险境。

    雪姨看向楚狂,嘴角浮现一丝歉然的笑,视线接着回到舞衣脸上。

    “别哭,我的舞衣,不会有事的,你会平安的——”她低声说道,奋力推开舞衣。“进井里去,走!”她喊道,撑着最后一分力气,冲向南陵王的战辇。

    始终被她握在手中的那把火药,在此时点燃。

    轰隆一声,四周霎时乱成一团。

    几乎在同一瞬间,楚狂立即有了动作,他抱起舞衣,翻身跃入井中,避开爆炸引起的碎石。两人笔直地落入井水中,溅起大量水花。

    “进水道。”他吼道,将她从水中拉起。

    舞衣脸上有着水痕以及泪痕,看来十分狼狈,娇小的身子被楚狂推着前进。她全身冰冷,双脚沈重如石,无法遏止的心痛,在胸口翻滚着。

    火药的力量太强大,雪姨不可能存活。她用她的命,换取宝贵的时间,掩护他们逃走。

    “追!快追!”南陵王嘶吼声响起。看来,那场爆炸并没有伤着他,反倒更是激怒了他。

    士兵落水的声音不断传来,追兵很快地赶来,纷纷挤入水道,迅速地逼近。

    “加快脚步。”他吼道,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怎么了?”舞衣察觉有异,慌忙问道。

    “不要回头。”他严厉地说道,更用力推着她前进。铜门已经在望,只要到了那里,她就安全了——

    铜门前,秦不换等在那里。

    “快!”看见两人赶来时,他放声喊道。

    舞衣松了一口气,直到此刻才敢回头。然而,楚狂的模样,令她惊骇得魂飞魄散。

    不知何时起,他的肩头已是一片殷红,鲜血不断渗出深色的衣衫。

    追兵早已追上他们,是楚狂用庞大的身体阻挡,堵住狭小的通道,不让那些人上前。而那些刀剑,毫不留情的砍在他的背上,鲜血滴落在水中,染染化开,看来怵目惊心。

    他深吸一口气,将舞衣推给秦不换。“带她走,我来关铜门。”原本是该用少量火药,炸毁这一段水道,但眼下他们没有火药,也没有时间。

    楚狂的宣布,让她吓白了脸,纤细的双手扯住他的衣衫,坚决不肯放开。

    “走!”他嘶吼,面目狰狞,推开那双小手。

    “不,我不走!”舞衣声嘶力竭,拚命摇头。

    楚狂的血落在水里,水都被染红,她的心好痛。

    他怎么能要她走?这么危急的时候,她要留在他身边啊!

    “带她走!”楚狂又吼,声音撞击石壁,发出隆隆回音。

    “不——”

    “夫人!”情况危急,秦不换狠下心来,扯住舞衣的肩膀,非要将她带开。

    但她不肯走,攀在铜门上,牢牢地抓握,甚至过于用力,指尖都摩擦出伤口,鲜血染上铜锈,显得怵目惊心。这道铜门一旦放下,就再也打不开了。

    不,她不要走,她不能扔下他!

    砍在他身上的刀剑有增无减,南陵王的土兵不断拥入,四周的井水更鲜红。他注视着她,不泄漏痛楚的表情,黝暗的黑眸里,有着炙热的情绪。

    他娶她时无媒无聘,能给她的,只有他这条命。这一次,他用性命换取她的安全。

    “舞衣,你说过会听话的。”楚狂轻声说道。他渴望伸手轻抚她,却又不敢,怕鲜血淋漓的手臂会吓坏她。

    “不。”她拚命摇头,泣不成声,眼泪滴滴答答的落下。

    他怎么能在这时要求她?要她离开,比杀了她更残酷。

    “为了孩子,你必须走。”他推开她。即使她没有身孕,为了他,她也必须走,他不肯让她受苦!

    “活抓他们!”井口再度传来南陵王的呼喝。

    两个男人交换了个眼神,无奈却又坚决。

    秦不换猛然扯住舞衣,将她往后拉去。成年男人的力量,毕竟不是她所能匹敌,十指瞬间被扯离铜门。

    同一时间,楚狂抽出门闩,铜门轰然掉落,那双黝暗的黑眸,瞬间消失在铜门后方。

    “不!”舞衣尖叫,挣脱秦不换的箝制,跌跌撞撞地奔上前,用力槌着那扇铜门,哭得肝肠寸断。

    铜门文风不动,别说是打开,就连声音都被阻隔。她甚至无法知道,铜门另一端的楚狂,会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舞衣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全落在被染红的井水中。

    第十八章

    正午的阳光,照耀着大地。

    时值中秋,日光虽然不强,但长时间烤炙下来,仍旧让人难以忍受。不知为什么,天气格外闷热,没有半丝的风,立在城墙上的旗帜动也不动。

    浣纱城的广场上,躺着一具高大的身躯。

    楚狂被擒后,被推到南陵王面前,惨遭一顿毒打。

    没有抓着舞衣,让南陵王极为震怒,他举着鞭子,不断抽打着楚狂,用以宣泄愤怒。

    从头到尾,楚狂没发出任何声音,更别提是求饶。他昂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用最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南陵王,黑眸中的傲然,没有因鞭打而减少分毫。

    直到鞭子被打断,南陵王才气喘吁吁地停手,下令剥去楚狂的上衣,将他绑在广场上,让所有人看见他狼狈的模样。

    每天三次,南陵王会来到广场,当着众人的面鞭打他。

    黝黑的身躯上布满无数伤痕,有着刀伤、剑伤,还有着密密麻麻的鞭痕。血液凝结,随着日光烤炙,又被汗水融化,盐分渗进伤口里,疼痛与饥饿同时折磨他。

    从被擒到现在,数日的时间里,南陵王只给他极少量的饮水,用以维持他的性命。

    楚狂闭上双眼,但日光强烈,他仍觉得眩目。

    四肢的肌肉,因为长时间的捆绑,早已麻木,稍微一动就疼痛不堪。他的口唇乾裂,每一个喘息,都会撕裂乾燥的薄唇,他不时会尝到血腥的味道。

    午时三刻,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即使没有睁开眼,楚狂也知道,鞭打又将降临。

    长鞭乱甩,打在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那个声音逐渐靠近。

    “七天了,你还能撑多久?”南陵王冷笑道,俯视着浑身是伤的男人。

    楚狂懒懒地睁开双眼,黑眸扫过他,随即又闭上,不再理会,彷佛他只是只无聊的蚊子。

    “你不求饶吗?要是你肯下跪,本王可以考虑放过你。”

    这一次,那双黑眸甚至没有睁开。

    南陵王深吸一口气,怒极反笑,扬手就是一鞭。

    啪的一声,皮鞭划过黝黑的肌肤,鞭出一条血痕,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度绽开。

    “我先前提的交易,你考虑得如何?”他像在闲聊,反手又是一鞭,享受极了鞭笞的快感。

    承受鞭打的男人一动也不动,双目紧闭,像是已经睡着。

    南陵王握紧长鞭,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任何回应。他再度吸气,克制着胸中翻腾的杀意。他不让楚狂死,起先是为了延长折磨的乐趣,接着是为了拷问。

    “说!方舞衣把库房建在哪里?”他喝问,口气开始变得焦急。

    大费周章地夺得浣纱城,不只是贪恋舞衣的美貌,更是垂涎浣纱城的财富。

    楚狂缓慢地露出微笑。

    “你以为,我会说吗?”他反问。

    被绑在广场上的这几日,他不断听见士兵们的抱怨。因为得不到奖赏,不满的情绪一触即发。

    南陵王只是一介王爷,没有实权。朝廷与北方蛮族大战的几年间,他的野心蠢动,跟几个j臣搭上线,开始私下招兵买马。攻下浣纱城只是第一步,有了浣纱城的财富,他将扩充军备,一举攻回京城。

    说穿了,这个男人是想弑君篡位。

    南陵王咬牙切齿,勉强挤出笑容。

    “你要是识时务,把库房供出来,本王承诺,立刻就放了你。”他说道。

    能召集这么多军队,是他保证,只要夺下浣纱城,就有无数的金银钱财。

    如今,城是到手了,但翻遍了城里的每处地方,就是找不到存放金银的地方。

    他咽下对楚狂的厌恶,继续游说。

    “何必为方舞衣守密?她可是丢下你,独自逃了。想想看,为了个女人丧命,多不值得?”

    楚狂睁开眼睛,黑眸中精光四迸,让人不敢逼视。

    “你错了,她值得我为她丧命。”他徐缓地说道,薄唇又被扯裂,鲜血涌进嘴里。

    被擒到现在,他不断想起舞衣,那情绪是想念而非担心。

    她聪慧勇敢,压根儿不需要他操心,即使他不幸死去,她绝对也能安然存活,抚养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丨人。

    想起妻子,他的嘴角浮现淡淡的笑。

    “值得?哼,她不过是个女人。”南陵王啐道。

    楚狂扫了他一眼。

    “你配不上她。”他简单地说。

    “配不上?”南陵王的声音高了数阶,露出狰狞的笑容。“我配不上,难道你就配得上了?”

    楚狂露出笑容。“她选择的是我。”

    尖锐的抽气声响起,南陵王握紧长鞭,气得全身颤抖。这男人敢羞辱他,暗示他不如他?

    他用尽力气,不断地抽打着楚狂,腰间系着的金玉环佩乱响,优雅早已荡然无存,只剩野兽般的凶残。

    他能感受到,楚狂视线中的鄙夷,彷佛在嘲弄着,他只能仗势欺人,没胆子一决胜负——

    直到力气用尽,南陵王才喘息着,止住鞭子。

    “你不说是吧?无妨,我就把这座城掀了,不信找不着库房。”他冷笑着,将鞭子扔在地上,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

    楚狂全身绷紧,每寸肌肤都有着火灼般的疼痛。一只靴子却猛然踏上他的伤处,以靴底用力且缓慢地蹂蹭,加重他的痛楚。

    “从现在起,不许再给他饮水,我要让他活活晒死!”南陵王宣布道,阴恶地投下笑容,转身准备离开。

    他还没走出几步,一声巨大的声响震动天地,地面也跟着颤抖。

    巨响结束后,四周并未恢复寂静,地底开始传来闷闷的轰隆声响,那声音从远方逼近过来。

    “怎么回事?”南陵王厉声问道。

    士兵们乱成一团,好半晌后才查出原因。

    “溃堤了。”有人喊道。

    城内渠道的水量,在巨响过后,瞬间高涨起来。

    楚狂睁开眼睛,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缓缓转过头,注视着逐渐汹涌的水流,想起数月前,跟舞衣之间的对话。

    浣纱江东流入海处,跟海潮相击,以潮高、多变、凶猛而堪称一绝,八月十五中秋至十八日,可激浪到数丈高。

    城内的水道,也跟浣纱湖相通?

    是的。

    要是上游泛滥,冲溃渠道呢?

    水势更高,眨眼之间,城内街道也水深及膝。

    他立刻明白,是舞衣炸了堤防。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有士兵仓皇来通报。

    “王爷,囤兵在湖边的军队,全被中秋潮卷进湖里了。”他浑身湿透,还在滴着水。

    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

    浣纱城特有的中秋潮不只壮观,所夹带的力量更是惊人,澎湃的江潮势不可挡,囤兵在浣纱湖旁的几千士兵措手不及,全被潮水冲进湖里,在水中载浮载沈,挣扎求救。

    南陵王脸色煞白,开始察觉不妙。他怎么也想不到,只是炸毁堤防,就能让他损去八成的军队。

    “守住城门。”他呼喊道,忙乱地指挥士兵。

    但一场潮水,早让这些人溃不成军,他们不知水势会上涨到什么程度,为了避免成为水底亡魂,正忙着逃命,哪里还会理会南陵王?

    江水涌入,一匹白马赫然出现在城门前,无视盛大的水势,缓步走进浣纱城,后方有兵马,亦步亦趋,也跟着进城。

    随着白马的前进,后方的兵马逐渐增加,转眼之间,这群身穿黑衫的军队,已有大半进入浣纱城。

    楚狂看着白马上的人儿,缓缓露出微笑。

    是舞衣。

    她穿着轻便的男装,背着长弓,高坐在白马上,统领着黑衫军与众多男丁。眼前的她双眸晶亮,气势傲然,比任何男人都还要英姿勃发。

    舞衣举起手,兵马戛然而止,不再前进。

    她拿出一块铭黄铯的丝绸,缓缓展开,朗声读道:“南陵王数典忘祖,背弃圣恩,意图谋反,其罪可诛。今令黑衫军追讨叛逆,擒得叛贼后,得以就地正法。”她缓慢放下手中圣旨,注视着南陵王,极为缓慢的吐出最后两个字。“钦此。”

    这圣旨是舞衣向皇上讨来的!

    几年前的大战,皇上跟浣纱城调度不少银两,至今还没归还。如今南陵王叛乱,还夺了浣纱城,舞衣放了飞鸽,逼着皇上下旨,将一切交由她处理。

    南陵王叛乱,本就是朝廷的心头大患,如今黑衫军愿意请缨讨伐叛逆,皇上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拒绝?

    “现在就放了楚狂,我可以留你一具全尸。”舞衣冷冷地说道,瞪视着南陵王。

    她不敢看仍被绑在地上的楚狂,怕一看见他所受的痛苦,愤怒爆发,吞噬她的理智。

    七日之前,楚狂在水道中将她推过铜门,被南陵王擒走,她就陷溺在担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