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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汉记(下)第4部分阅读

抬起小脸,瞪着那张愤怒俊脸。她也知道,自己的举止有多冒险,但是当她看见山狼的响箭已瞄准楚狂,她脑子就瞬间失去功能,当她再回过神来时,已连人带马一股脑儿地往下冲去。

    谢天谢地,让她赶上了。要是再慢个一步,山狼手中的响箭一发,楚狂非成刺猬不可。

    确认她平安无事后,他把她往后推,转身又想去作战。“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他吩咐。

    舞衣却拒绝被漠视,娇小的身子甩开上前的士兵,又奔到丈夫面前。“别想甩开我!”她吼叫着,用食指戳他的胸膛。

    “带她走。”

    “不!”她双手插腰,瞪着那些人,看看哪个家伙敢碰她。

    “你只是个女人。”在战场上,她只是个累赘!

    “我是你的妻子,该站在你身边,而不是背后。”她高声说道,却发现楚狂的脸正在她眼前晃啊晃,连波的晕眩,让她好不舒服。

    “我说过,不许你插手。”他对着那张倔强的脸儿咆哮,视线瞄见她手臂上,被树枝划破的伤口时,声量再度拔高。“你受伤了!”他指控地说道。

    她不当一回事,甚至没偏头去察看伤口。

    “我不能看你滥杀无辜。”舞衣忍着晕眩感,打起精神面对暴跳如雷的丈夫。

    楚狂深吸一口气,考虑是否该当场掐死她。

    “他们不是无辜的。”她不要命的跑来,就是为了声明这些山贼的无辜。

    “你有证据吗?”她问。

    “他们杀了虎帐的弟兄,还掳走卿卿!”

    “未必是他们做的。”

    舞衣的坚持,让楚狂更为光火。

    “你还要维护那个男人到什么时候?!”他瞪着她,面目狰狞。

    她愣了一下,视线转向山狼,再慢吞吞地掉回来。等等,她没听错吧?楚狂不是在气愤她干预战事,而是在气她护着山狼?

    呃,他这是在吃醋吗?

    某种甜甜暖暖的液体流过心间,她必须好用力克制,才没对他露出微笑。好吧,看在他还懂得吃醋的分上,她可以宽宏大量些,不为他出兵的事生气。

    看清她的模样后,山狼微眯的眼中迸出光亮,但弓弦仍是紧绷着。只要一松手,数百支响箭就会贯穿他们二人。

    “我认得你。”他说道,上下打量着舞衣。

    他记得这张脸。这几年来,这人总不时送食物上山寨,让他的伙伴们即使在荒年,也得以温饱。

    舞衣想走上前,楚狂却拉住她,把她往自个儿身后扯。她费尽力气,才从他宽阔的背后冒出个小脑袋来。

    “山狼,他是我丈夫。”她嚷道,严肃地看着对方。

    扣住弓弦的指,先是僵住,接着极为缓慢地松开。山狼挑起浓眉,杀气逐渐从眉宇间敛去,高大的身躯不再紧绷如石。

    “为了你,今日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下不为例。”他宣布道,扯住身旁一匹骏马的缰绳,以俐落矫健的身手翻身上马,马蹄溯溪进入山林间,踏出无数水花。

    紧接着,一声呼啸震动四周,山狼的人马像潮水般,在最短的时间内退去,消失在莽莽山林间。

    楚狂低咒一声,拿起掉落的兵器,提步预备再追。

    “不许去。”娇小的身子问到黑衫军前,小脸抬得高高的,硬是挡住他们的追敌之路。她瞪着所有人,看有谁敢越过她去追人。

    “让开!”他吼道。

    她回答得很乾脆。

    “除非我死。”

    黑眸里跳跃着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给我回城里去。”他咆哮道,眼看山贼们已经逃逸无踪。

    “不行,我回不去。”她慢吞吞地说道,小脑袋逐渐往下垂。危机解除,紧绷的情绪松懈,全身像是突然被抽乾力气。

    她的语气让他起了疑心。

    “为什么?”他打量着她,发现那纤瘦的身子正在左摇右晃,重心极度不稳。

    她张开口,深呼吸几次,之后才能说话。“因为我好昏——”话还没说完,她眼前已经一片漆黑。

    舞衣昏倒了。

    第十六章

    曙色方褪,她悠悠醒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绣帷飘带,以及精雕细琢的床梁。

    蒙胧大眼先是贬了眨,四下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确定自个儿正躺在方府的卧房里,迷惑的神采,随着她的清醒而消失。

    她想起九山十八涧、想起山狼!

    “楚狂——”慌乱呼喊的尾音,因为突然涌现的抽疼,迅速转为呻吟。

    才稍微有动作,针刺般的痛楚,就从骨子里窜出。不只如此,就连她的肌肉也酸痛不堪,虚弱得像刚出生的婴儿,完全使不上力。

    她也想起,自己差点摔断脖子的“壮举”。如今,全身的筋骨,都为她先前的莽撞而付出惨痛代价。

    “好痛。”舞衣低声嘟嚷着,极为困难地挪动四肢,试图离开床铺,急着去找楚狂,确定他安然无恙。

    她昏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是楚狂抱着她回来的吗?

    酸痛的肌肉,根本不听她的命令,她只是行走几步,双腿就抖得站不住,必须在桌边坐下休息,才能继续往门口挪动。她看着那扇门,连连深呼吸,准备凝聚力气,再接再厉。

    还没能站起来,门倒先打开了。

    楚狂站在门前,面无表情地瞪着她,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门框。他的衣衫又破又脏,沾满了血迹,就连伤口也尚未处理,方正的下颚渗着一片胡渣,看来十分狼狈。

    他无言地走过来,一把抱起她,将她带回绣榻上。

    “你的伤怎么还没处理?”舞衣劈头就问,揪着他的衣服直瞧,每发现一处伤口,柳眉就蹙得更紧。

    沈默。

    她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

    “楚狂?”她唤道,发现他全身好僵硬,脸色也紧绷得吓人,深邃的黑眸注视着她,直勾勾的,像是怕看得不仔细,她就会消失似的。

    没反应,他瞪着她不说话。

    “你还在生气吗?嗯?你气我干预你的战役?”舞衣询问道,表情却是一点都不愧疚。对于插手战事,她半点都不懊悔,兴兵之事本来就该有她参与决定,是他不该隐瞒她。

    仍是沈默。

    难道,他不是生气?

    她困惑地偏着头,审视楚狂的表情。她意看愈觉得,他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些。

    纤细的小手伸了出来,轻轻覆盖在刚棱的俊脸上,指下的肌肤凉得让她诧异。只有病人,或是受伤失血的人,才会有那么冰冷的体温。

    “我的天,你是受了重伤吗?”舞衣急切地拉起他的衣服,在黝黑的身躯上察看。“快告诉我你伤在哪里,你别不吭声,说啊!”她叫嚷着,急得快哭了。

    在九山十八涧里,她只注意到山狼,以为只要挡下响箭,楚狂就能安全。但是在她还没赶到之前,山狼是否已经伤害了他?

    她愈想愈慌,急着要去找救兵。她捧着那张苍白的俊脸,慎重地吩咐:“你先别动,我去找喜姨来。”话才说完,她就想跳下床去。

    倏地,楚狂收紧手臂,勒紧她的纤腰,她没能跳下床,反倒被抱进他怀里,全身都被他圈得紧紧的。

    “呃。你——别——”他抱得好紧,她喘不过气来了。

    热烫的气息吹进发间,她感觉到,楚狂以唇抵着她的黑发,狂乱地摩擦印吻,用最原始的接触,确定她好好的待在他怀里。

    “该死!该死!该死!”他低声吐出连串咒骂,声音中带着破碎的抖音,就连高大的身躯也颤抖着,连带着被抱得紧紧的她,也跟着抖个不停。

    压力愈来愈大,他抱得那么紧,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她发出低低的呻吟,在他怀中挣扎。

    “楚狂,你弄痛我了。”舞衣轻声抱怨,察觉到他立刻放松双手。

    力道虽然减轻,却仍坚持将她留在怀里。

    他缓慢地抬起头来,注视着怀里的小女人,黑眸明亮得有点异样。

    “这是我这辈子,头一次想打女人。”他嘶声说道,额头抵着她,口吻粗暴。“该死,你竟敢对我做出那种事!”

    原本以为,只要不理会她,就能将她隔绝在这场战役之外。她却冒险跑来,不顾性命安危地闯入战场,然后昏厥在他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死了。

    难以遏止的痛楚在胸口爆发,他完全陷入疯狂,抱着她不断颤抖,几乎要以为,自己也会在同一刻死去。

    直到北海烈痛揍了他好几拳,将理智打回他脑中,他确定舞衣只是昏厥,颤抖才逐渐和缓下来。

    他抱着她回府里,即使喜姨要施诊,也不肯松开手。

    舞衣昏迷了两天,他就坐在床边,紧盯着她的面容,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她安然无恙。只有这样,那股撕裂心肺的痛楚,才会逐渐消失。

    该死的,她竟让他经历这些!

    该死的,她竟对他做出那种事!

    该死的,她竟让他这么在乎她!

    他的狂乱低语,泄漏了太多真挚的温柔。她没有被粗暴的言语吓着,反倒从每句破碎的低喊间,拼凑出端倪。

    她吓到他了。

    这个男人是那么在乎她,她的生死安危,竟能左右他的恐惧,让他颤抖。她原本以为,他根本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事实让舞衣心儿狂跳,她伸出双手拥抱丈夫,感受着他热烫的体温。

    “抱歉。”她低声说道,以粉颊轻贴着他的脸庞,徐缓地揉擦着,水嫩的唇在他肌肤上流连,印下一个又一个细碎的吻。

    舞衣从不期待,能从楚狂嘴里,听见他说爱她。但是他的言行,早已经将那三个字表现得那么彻底。

    “绝对不许再那样对我,知道吗?”楚狂粗嘎地说道,握紧她的手,深幽的黑眸牢牢锁着她。

    她轻咬着红唇,缓缓地点头。她的手被握得好疼,但这股疼痛,跟她此刻感受到的喜悦比较,却是那么微不足道。

    “不会了。”他的真情流露,让她心软。

    黑眸闪过一抹光,慎重地凝望她。

    “你会听话?”

    “我——我考虑”舞衣低声说道。

    “考虑?”他眯起眼睛。

    “嗯——那,我偶尔听你的话。”

    楚狂看着她,眉头没有松开。

    “或许我该考虑,在孩子出生前,都把你绑在床上。”他的心脏,无法再负荷更多的刺激。

    舞衣咬着唇,为他的霸道懊恼极了,却又无法生气。

    她叹了一口气,小脑袋搁回楚狂的胸膛上。“要把我绑在床上也行,但是,你也得留在上头陪我。”她低声说道,脸儿嫣红。

    那些霸道的行径下,都掩饰着对她的关心,他总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澎湃的情意。她逐渐懂得,在他看似粗鲁的言行下,找寻他爱她的蛛丝马迹——

    爱情呵,未曾说出口,却是那么显而易见,存在于每一个眼神、每一下碰触。

    暖风入罗帐,帐内人儿拥抱彼此,许久没有分开。

    两天不到的时间,浣纱城出了好几件大事。

    先是虎帐被灭、卿卿被劫。接着楚狂兴兵攻打山狼,妹子没救回来,被抱回府里的,却是昏迷不醒的妻子。

    等到舞衣清醒,一个意料之外的归客,在此时回到方府。

    虎帐弟兄里,竟有人没死!

    这个消息传遍浣纱城,黑衫军群情激动,搂着历劫归来的弟兄狂吼着,兴奋到极点了。那个全身缠满纱布的伤者,在经过同袍们无数个热情拥抱后,才被送进府里。

    夏家兄弟凑到他身旁,七嘴八舌地抢着说话,想要追问细节。不只是他们,就连几个阿姨,也围在一旁,急着想知道详情。

    “别忙,等老大来,我再一并说了。”伤者的语气有些虚弱。他受了重伤,还没恢复呢!!

    楚狂高大的身影,选在这时跨进大厅,怀中还抱着娇小的舞衣。她身子刚刚恢复,他坚持不让她自个儿行走,出入都必须由他抱着,小心翼翼的态度,彷佛把她当成了瓷娃娃。

    他抱着她,搁在主位上,才转过身来。

    “那么,你可以开始说了。”他看着死里逃生的弟兄,表面上不动声色,黑眸中却翻腾着激动的情绪,只有站在他身旁的舞衣,才知道他其实欣喜若狂。

    “老大,对不起,没能保住卿卿姑娘——”

    “先说虎帐弟兄们的事。”楚狂说道,下颚一束肌肉抽动着。“你们是遇上了什么事?”

    伤者点点头。“三天前,我们护着卿卿姑娘的轿子,准备回浣纱城。但有一群人埋伏在山林里,我们还没进入九山十八涧,就遭到伏击。”

    室内一片岑寂,众人交换了个目光,却没有开口。

    “说下去。”楚狂下令。

    “我们尽力抵抗,但对方兵马众多——”

    北海烈插话。“有多少人?”

    “起码好几百人。”那人停顿了一会儿,回忆惨烈的战况。“我们本以为,他们是劫匪,但一交手才发现,他们压根儿只想杀人。”他愈是回想,脸色愈苍白。

    秦不换走上前来,一只手臂按在对方肩上,轻拍了两下。

    “难为你了。”他说道,知道重述那场战役,是件极为困难的事。

    “是我命大,被砍成重伤,还能勉强逃进山林里。”他被路过的民家救起,因重伤而昏迷两天两夜,一清醒后就急忙赶回来。

    始终沈默不语的舞衣,慎重地开口。

    “你有听见响箭的声音吗?”她问道,双手紧握着,掌心渗满冷汗。这件事十分重要,关系着楚狂是否会再兴兵攻打山狼。

    在众人的注视下,伤者摇头。

    “他们拿的是刀剑,没人用弓。”

    “全蒙着面?”她记得,抢夺丝绸的那群盗匪,也是蒙面行抢的。

    “是的。”

    舞衣不再追问,她抬起头,注视着楚狂的侧脸。

    他表情阴恻,浓眉深锁,早在残兵的回答中听出端倪。

    “老大,事情不对劲。”秦不换也察觉事有蹊跷,俊美的脸庞,如今转为青白。

    这不只是屠杀,还是一桩精心设计的诡计。有人躲在幕后,刻意挑起两方战端,处心积虑要让黑衫军跟山狼互相残杀。因为弟兄们被杀,他们全失去理智,就只有舞衣还头脑清晰,坚持要先行寻找证据。

    要不是有她的阻止,他们老早就全中计了!

    大厅内无人开口,每个人均是神情凝重。伤者困惑地看着众人,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伸手在已被砍得破烂的战袍里乱掏。

    “对战时,有个被我斩死的家伙,怀里滚出这个东西。”他从袍里掏出一块沾了血的令牌,慎重地搁在桌上。

    瞬间,目光全投注在那块铁铸的令牌上,虽然沾满血污,但是上头的镂印仍清晰可辨。众人的表情从困惑,逐渐转为愤怒——

    那块令牌上,清楚地镂着一个“南”字,证实了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匪徒,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南陵王。

    大略交代完毕后,人们鱼贯离开,大厅内只剩楚狂与舞衣。

    他紧皱着浓眉,没有说话。而她就坐在一旁陪着他沈默,知道他需要时间接纳这项事实。

    半晌之后,锐利的视线转向她,眸光极为复杂。

    “不是山狼。”舞衣轻声说道,表情认真。

    他缓缓点头。“你对了。”

    愤怒蒙蔽了他的理智,影响他的判断。但当线索一一浮现,他重拾冷静后,整桩事件的枝微末节全都凝聚在一起。

    倘若他的猜测没错,那么,事实不只大出他意料之外,只怕也超过舞衣所能承受的——

    舞衣点头,小心地指向桌上的令牌,不愿意碰着。“是南陵王在幕后操控一切。”

    仔细推想,南陵王的确是最有动机的人,他垂涎浣纱城许久,前几年还能保持温文的假象,想动之以情,费尽力气追求舞衣。但当她跟楚狂成亲,面具就瞬间崩裂,他立即露出歹毒的本性。

    那个男人不只仗势凌人,甚至还使出这么恶毒的计谋。她再度庆幸,自己当初选择的是楚狂。

    楚狂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肩膀,笔直地看入那双清澈的眼儿里。

    “不只是他。”

    “还有同伙?”舞衣问道,努力思索着是哪方人马会与南陵王联手。

    是那些流兵吗?她曾经听说,南陵王招募大批匪徒,聚集了庞大的兵力。还是京城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