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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第198部分阅读

    个图:“咱们目前就在这山中,朝廷要是想将孤叛乱的消息送到南边诸郡去,就要绕过这座大山,按照最快的速度来说,需要差不多二十四五天才能到达最近的郡治。”

    他将树枝丢下,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说道:“这山虽然很大,也没有路可以走。但并不代表就走不过去,咱们只需比朝廷的通告早一些走出这座大山到达最近的郡治就好。孤身上有秦王的印信,那些地方官员不敢不听孤的号令。到了最近的郡治孤便夺权将郡兵都收在帐下,然后再赶往下一个郡,只要咱们一路都比朝廷的人走的快,那么只需一两个月,孤手里就能再有数万大军。”

    李世民站起来,看着郁郁葱葱的密林道:“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战胜自己,走出这座大山去。”

    尉迟恭怔住,心里震撼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实在想不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秦王竟然还能想到如此凶险的办法。别说靠着现在的装备给养很难走出这座大山,就算走的出去也未必比朝廷的消息要快。虽然按照分析有二十四五天的时间,但夺权之后收拢郡兵也要消耗时间,所以算起来,他们只有十几天的时间翻过这片山脉。

    “太危险了些!”

    尉迟恭连忙劝说道:“万一咱们走的慢了一分,出山之后进入郡治无异于自投罗网。”

    “所以孤才会说这是最艰辛的一条路。”

    李世民淡然道:“但也是唯一的一条路。孤绝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只要还有一分翻身的希望就不会放弃。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咱们尽力,然后将希望寄托在运气上……至于运气是不是足够好,咱们必须走出大山之后才会知道。”

    尉迟恭点了点头,他知道既然秦王殿下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便再无更改的可能了。比朝廷通报走的快然后以秦王身份去收拢郡兵,这想法可谓疯狂至极。也就只有疯子才能想出这样疯狂的办法。毫无疑问,在尉迟恭眼里,秦王虽然脸色平静语气淡然,但他已经一只脚踏入疯魔。

    “战马能带着走多远就带着走多远,从今天开始杀马吃肉,孤必须保证这三百余人不能再死一个了,吃马肉,喝马血,等到实在战马不能再走的地方就把马都杀了,带上肉继续走。”

    李世民傲然道:“我的命,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人拿去的。”

    ……

    ……

    李世民进山之后的第四天,一个憔悴到了极致的瘦小人儿终于发现了他们的痕迹。虽然看样子这痕迹最少也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了,但这个人心里的激动简直没有语言可以描述。他看着那一堆灰烬忍不住又笑又跳,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肩膀上已经有些腐烂的伤口。

    她笑够了实在累的扛不住,就在草地上躺下来随意抓了一把李世民队伍留下的柴灰按在自己肩膀的伤口上,因为已经开始腐烂反而觉不出有多疼。她脸上那个被箭簇刺出来的坑倒是已经快要结疤,让她原本精致的脸看起来显得格外丑陋。是的,是丑陋……她自长安城中逃出来到现在还没有洗过脸,没有换过衣服,甚至没有吃过一顿做熟了的饭菜。她进入大山之后没有死,是因为她在溪水旁边没有看到一只饮水的野兽,是因为她足够谨慎小心。

    但是她知道,如果再找不到药的话,她肩膀上的伤口就会腐烂发臭,或许等不到追上李世民,她就会因为发烧而失去体力,然后变作野狼或是其他东西的食物。

    她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无意中在柴灰中触碰到了一件东西,她下意识的抓起来看了看,发现竟是一块还挂着一些肉的骨头,虽然已经被烧的发黑看起来恶心至极,但她竟然很愉快的笑了起来。

    将烧黑了的骨头上的柴灰吹去,然后她开始吃。包括骨头在内,她吃的极慢,因为骨头很硬咬下来一块很艰难,但她吃的很仔细。又在柴灰中找出几块骨头,上面没有一点肉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躺在草地上休息恢复体力,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当日在玄武门城墙上的事。一想到自己割出去的那一刀,她自嘲的笑了笑喃喃道:“我已经放弃了,你何苦要逼我?你若不让皇甫无奇去查,我会安安静静做你的女人。每日给你跳天籁梵舞,小心翼翼的不让太子妃发现你和我之间的事,就这样到人老珠黄你不再怜爱我的时候,我就找个地方隐居,再也不去想什么家族复兴的事,连哥哥都已经放弃……我又何必执着?”

    “但你却让皇甫无奇去查,我必然是躲不过那个疯子的眼睛的。到时候你难道会手下留情?所以你怨不得我杀了你……早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我早杀你一点就好了。最起码不必现在如此辛苦的追李世民,李世民虽然心肠比你还毒辣,但他似乎才是真的喜欢我跳那舞时候的摸样。他舍不得杀我,而你却舍得……”

    她又想到自己之前就藏身在李孝恭军中混出了城,若不是因为一次实在憋的急坏了找个地方方便被人发现,说不定真的能就跟着大军在后面追上李世民,可惜,确实太可惜了些。

    “我会追上他的,我一定会。”

    她挣扎着站起来,拎着一块发黑的骨头继续前行。

    远处泛着一层新绿的枯草从中忽然传出一阵响动,随即一头落了单的野猪露出了脑袋。当看到不远处那狼狈的人,野猪和那人都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她嘴角就勾起一抹笑意。这野猪并不大,虽然杀起来依然很麻烦但她却一点也不担心。

    她没了,但她还有刀。

    夕阳的余晖透过枝杈的缝隙投射在落了厚厚一层树叶的地上,那个女子筋疲力尽的跌坐在地上看着那头血糊糊的野猪笑的放肆猖狂。她爬过去,大口大口的喝着腥臭微烫的猪血,然后趁着还温热吃下一大块生肉。

    夕阳下,那个瘦小的人扛着一只死猪艰难前行,脚步蹒跚,但坚定不移。猪血顺着她的身体不断的往下淌,这让她感觉很心疼。用不了多久猪血就会流尽,她就不得不再去耗费半夜的时间来收集露水。而没了血的猪,吃起来显然没有热乎乎冒着血泡的时候可口些。

    ……

    ……

    密林外,大队精锐的骑兵呼啸而至,披挂着铁甲的骑士黑压压的看不到边际,最前面大旗上绣着的李字看起来格外的引人注目。烟尘激荡而起飘进了树林中,不少野鸟被吓得惊飞起来。对于山中的猛兽来说,或许那些精甲骑兵才是真的猛兽。

    西安王李孝恭看着密林微微皱眉,忍不住骂了一句。

    前几日的时候李世民渡过丰水的时候他半渡而击,大败叛军,杀了两千多人。本来还以为一战而毕全功,却根本没有看到秦王的影子。现在他才想明白,那是秦王故意留下的破绽给他。李世民已经带着精锐率先渡过丰水,偏偏留下了大队人马做诱饵。壮士断腕,壁虎断尾,李世民做的丝毫都不犹豫。

    “留下两千人马守着!再分两千人沿着痕迹去追……”

    李孝恭回身吩咐道:“其他人跟我绕过这座大山!”

    他知道,秦王绝不会认输。而如果想翻身,似乎只有那一条路可走。

    就在他拨转战马带兵离去的时候,长安城十几座城门就要关闭之前。一袭黑袍的俊朗男子,带着二十个随从到了西内苑城门外。十八个青衫刀客,一个背巨刀的冷峻青年,一个提铁枪的儒衫男子簇拥着那人,虽只二十一人,但气势如虹,便似千军万马一般。

    也不知道是因为距离最近还是他故意为之,他走的是玄武门。

    第623章 宿宫中

    开国公纳言裴寂,左光禄大夫黄门侍郎刘政会率领文武大臣几十人就在西内苑城门口等着,等着燕王李闲的到来。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人想起不久之前也是在这城门口,文武百官迎接秦王和齐王的灵柩,然后一番杀戮展开,玄武门外血流成河。才过去没多少日子,又一位王要回京师了。

    萧瑀借口太子和齐王的葬礼事宜还没有准备好所以不来,礼部的官从尚书到员外郎在留血日那天都给杀绝了,吏部拟定的人名单呈递给了皇帝但一直还没有确定下来,为了显得隆重,李渊的那些庶出的孩子竟是来了七八个,一水穿王服的站在城门口,看起来就有些让人感慨震惊。

    今日到城门口迎接李闲的,李渊的庶子当中年纪最大的已经有二十四五岁,年纪小的才十一二岁。他们的身份看起来尊贵但注定了一辈子只能做个闲散王爷,别说触碰到权利,只要能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就算万事大吉。对于庶出的子女,李渊似乎没有一点信任感可言,除去在造反之前在长安被代王杨侑杀了那十几个子女之外,加起来还有二十几个庶出的子女竟是没有一个手里有权的。

    不信任儿子而信任臣子,李渊的想法总是让人难以折磨。

    刘政会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那些个王,忍不住唏嘘。他与裴寂私交极好,如今朝廷重臣中实权最重的莫过于他,裴寂和萧瑀三人。但给人的印象则是他是个没什么自己看法的人,裴寂说什么他便赞成什么。萧瑀说什么,他便反对什么。可偏偏这样一个人,皇帝对他的印象极好,曾经不止一次说过满朝文武没几个比得上刘政会聪明的,也没几个比他会做官的。

    他轻轻拉了拉裴寂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前面一群王爷,可全加在一起似乎也没有将要来的那人分量重。你说一会儿见了燕王李闲,这些王爷们怎么打招呼?”

    他声音极低,这样有些放肆的话自然不能让别人听了去。

    裴寂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这脑子里怎么就没有一会踏实的时候?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话虽这么说,但显然他对刘政会等着燕王来这段时间这无聊的想法也感兴趣。他想了想说道:“按照明面上的身份,前面这些王都是天潢贵胄自然无需对燕王行礼,但到了现在还不知道那事的人显然极少,陛下的子女中哪有一个心思笨拙的?想来必然是按兄弟来论,燕王今年是十九还是二十?说起来,倒是大部分都要管他叫一声哥哥。”

    “我看你才是糊涂了!”

    刘政会撇了撇嘴道:“正因为陛下的子女没一个笨的,所以他们都知道现在这个时候绝不能显得自己有什么不安分的心思。他们注定了一辈子只能做个闲散王爷,在这个非常时期若是对燕王表现的过于亲近热情就不怕被人怀疑?有意结识拉拢手握重兵的燕王,在别有用心的人眼里这可就是在提前站队啊!”

    裴寂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他这才明白刘政会什么意思,心说自己竟然怎么没有想到这么重要的事。

    “我知道了,若不是你提醒我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礼数上要周到,但态度上绝不能太热情。”

    刘政会叹了口气道:“咱们踏踏实实兢兢业业再为陛下做几年事,至于陛下将来把皇位传给谁这是天家的私事,咱们躲还来不及,千万不要自己往前扑。就现在站在门外的这些人中你知道哪个是陛下的眼线?咱们这些人对燕王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只怕燕王还到不了太极宫陛下就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是啊……能躲就躲一躲的好。”

    裴寂点了点头,轻声叹道:“陛下在对秦王的态度上有了松动,这让某些人看到了希望。其实也不怪他们,道理想一想也简单之极。现在除了秦王还能是谁?总不能前面那些王爷们……自然更不会是将要来的那位。”

    “萧黑子还不是自以为揣摩透了圣意?”

    刘政会嘿嘿笑了笑:“可咱们自始至终,有谁真正猜透过圣意?”

    李渊对他那些庶出的子女态度极冷淡,冷淡的让外人看着都有些过分。但他是皇帝,谁也不敢指摘皇帝的过错。比如秦王李世民,就在不久之前才带兵围攻玄武门造反,这样的大罪若是换在那些庶子身上,只怕有一百个也杀了。可皇帝前几天的时候却以皇后病重为理由口风有了松动,这其中天一样大的区别怎么能不让人唏嘘感慨。

    “来了吧?”

    正这个时候,刘政会有些不可思议的往前努了努嘴看向官道远处道:“是吗?”

    之所以他如此不确定,是因为来的人实在让他不敢确定。官道上一队骑士离着很远速度就减了下来,刘政会数了几次也没数清人数,不是多的数不过来,而是他眼睛有些看花了。

    “怎么……来了这么一点人?”

    “不愧是燕王!”

    裴矩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只带二十余青衫随从就敢入长安城……这事做的漂亮!”

    ……

    ……

    人数确实太少了些,只有十八个背后缚着厚背环首大刀的青衫刀客,一个背着一面门板一样巨大开山刀的甲士,一个得胜勾上挂着一条铁枪的儒衫青年。两个紧随其后的红妆少女,一个背伞一个背枪。这就是燕王李闲入长安城的全部随从,少的让人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就是事实。

    皇帝亲口允诺,因为燕王功劳太大所以允许带五百甲士进城。这算是大唐开国以来难得一见的尊崇待遇,要知道即便是秦王领兵归来的时候,除非是陛下要看献俘否则也只能带几个亲兵进城。当日皇帝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御书房里的几个重臣哪个不是心里翻江倒海一般?

    可是看到燕王只带二十二随从闲庭信步一般而来,他们心里的江海翻腾的更加厉害了。

    雄骏到让人看了心悸的大黑马,一袭黑衫,身后跟着两个容貌清秀美丽的少女,一个背伞抱刀一个背枪抱剑,这便是燕王标志性的装束随从。看到那大黑马,那两个少女,传说中的那些故事便在脑海里跃然而出。

    十八骑踏破辽水东岸高句丽军营,黑刀少年带着两万多府兵辗转千里杀回中原,两战打残了知世郎,两战屠灭了张金称,占齐鲁两郡,破瓦岗雄兵,北击窦建德,南灭杜伏威,只带三百青衫刀客就敢夜入江都绑架大隋皇帝,还顺手勒索了来一卫精兵百条战船。甚至和草原上的突厥人关系也是让人难以猜透,有人更是揣测草原上那个突厥圣女便是他另一个红颜知己。

    这样的人生,何其精彩壮阔!

    这便是燕王,这便是皇帝口中那个三个窦建德,十个杜伏威也顶不上一个的燕王。

    二十三骑人马缓步而来,速度很慢,随行人马如此单薄无论怎么看也不符合燕王如今的身份,但偏偏只是这二十三骑,看起来竟然有一种万千骑兵整齐踏地而行的气势。这二十三骑,竟然给人一种天下莫敌的错觉。

    离着还有一箭之地,燕王李闲下马步行。在他身后那二十二个随从也跟着下马,他步伐不快,但每一步似乎都踏在人心上一样。只这简简单单的举动,也不知道城门口多少人湿了手心,乱了心跳。

    不出刘政会的预料,站在前面的那几个王爷们并没有表现的太过热情。直到李闲距离城门只有二十几步的时候,才在年纪最长的那位王爷带领下缓步迎了过去。

    裴寂会心的笑了笑,低声对刘政会道:“也不知道几人心里打鼓,几人汗流浃背。”

    刘政会自嘲的笑了笑道:“别人不知道,我心里倒是开始打鼓了。”

    “为何不安?”

    裴寂问。

    刘政会自嘲的笑了笑低声道:“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是看着燕王身后仿似带着千军万马一般。明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但心里却忍不住在想……秦王进城死了三万几千人,朝臣斩了百余个……燕王进城,又是怎么样一番光景?”

    裴寂怔了怔,叹了口气道:“但愿平安无事。”

    ……

    ……

    御书房中,李渊将手里的一份奏折放下抬起头看向面前站着的人,眼神中有些惊诧一闪即逝,随即摇了摇头叹道:“倒是出乎朕的预料了。”

    他面前站着的人正是监门卫将军独孤学,躬着身子道:“燕王只带了二十二个随从,十八个护卫,穿青衫,背缚环首刀,应该就是燕云寨中刀卫营中的精锐。燕王身边有两营刀卫,每营三百人,据说都是江湖上的好手,当初夜入江都城便是带了其中一营。”

    “还有一个身背巨刀的年轻人,应该便是刀卫的统领冷亦。据说这个人才十九岁,是燕王自燕云寨演武院中破格提拔的人。寒门出身,叫聂夺。据说性子冰冷嗜杀,有人曾经说过,要杀燕王,先杀聂夺。”

    “另一个穿儒衫带铁枪的,是燕云军锐金营的将军伍云召。传言他自幼习练的是赵家枪法,便是三国时猛将赵云留下的,有万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