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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第195部分阅读

    独孤怀恩拼着挨了一枪劈手抢攻将老将定彦平一刀斩之,他登城之前将甲胄都卸了,这一枪前后贯通那短枪此时还插在他肩膀上,只是他此时脸上的狰狞之色太浓烈了些哪里分辨的出来是兴奋还是疼痛所致?

    老将军定彦平他虽然不认得,但不代表所有人不认得。当那脖子里喷着血的尸体被他一脚踹翻的时候,叛军中有人欢呼起来:“独孤将军杀了定彦平!”

    “他是定彦平?”

    独孤怀恩视线触及那两条铁枪,顿时明白过来随即狂傲大笑道:“杀一老匹夫而已,莫说他老了,便是盛年时我也照样一刀斩之!”

    这话虽然说的大了些,但极鼓舞士气,叛军已经杀上了城墙本来就士气大振,此时见曾经天下闻名的勇将定彦平被斩更是鼓舞,他们紧跟着独孤怀恩的脚步继续向前扩从占领的区域,而在他们控制的这段城墙上,第三架云梯已经竖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叛军顺着梯子往上攀爬,夺下城墙似乎从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独孤怀恩让人自背后将铁枪抽了出去,喷出来的血溅了那抽抢的士兵一脸。此时的独孤怀恩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下,竟是没有觉着有多疼痛。一个士兵撕下来衣衫为他包裹伤口,才缠绕了几下没来得及裹好一条极雄武的大汉就已经杀到了身前。

    独孤怀恩一把推开身边的士兵,举刀迎了过去。在他身侧的一个裂虎营校尉抢先一步冲过去,手持硬槊大喊道:“将军少歇片刻,我来杀他!”

    这话还没有落下,一柄刀锋足有六尺的硕大斩马刀从天而落,那刀来势快得惊人,那校尉只来得及将硬槊往上一举那刀就已经到了他头顶。

    “螳臂当车!”

    夏逢春冷哼一声,双臂上的肌肉条条暴起。当的一声,巨大锋利的斩马刀竟是直接将槊杆劈开,刀锋丝毫没有影响般顺势落下,噗的一声斩马刀自那裂虎营校尉的头顶切了进去,轻而易举的破开了他的铁盔,自额头眉心鼻梁笔直斩了下去,如切开一块豆腐般将那校尉从正中劈为两片。

    刀锋从那校尉胯下劈了出去,两片尸体摇晃着缓缓倒向两边。呼啦一下子,心肝脾肺肾这些内脏还有一大团血糊糊的肠子掉在了地上,看起来那恶心的样子就好像一大团黏糊糊混合了猪粪的烂泥。腥臭气味顿时弥漫开来,钻进人的鼻子里顷刻间就上了脑袋久久不会散去。

    夏逢春丝毫也不在意,一脚踩在那堆内脏上继续向前。战靴将一团内脏踩碎,一截肠子如挤泥巴一样从靴子底下往外钻。

    这一刀杀人将独孤怀恩吓了一跳,也让他从刚才的亢奋狂热中冷静了下来。这一冷静,肩膀上的疼痛就开始被无限度的放大。心中的恐惧也犹如在平滑如镜的水面上投进一块大石般逐渐荡漾开来。人心里的恐惧之心一旦产生,再想控制住就会变得极难。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看对方手中那柄足有九尺多长的斩马刀,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相比之下要单薄许多的横刀,独孤怀恩心中惊惧更甚。

    “便是你杀了定彦平?”

    夏逢春踏前一步不屑的看了一眼独孤怀恩道:“杀一个年迈老者亏你还有脸吹嘘,有本事胜了我手中长刀,不需你来杀我,我自己将脑袋揪下来送你!”

    “杀你有何难!”

    独孤怀恩被夏逢春逼人的气势震慑住,但怎么可能服软?他暴喝一声,一刀捅向夏逢春的小腹。

    夏逢春巨刀向上一撩,当的一声,独孤怀恩手里的横刀便如烈风中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他只觉得手腕上一阵剧痛,不敢低头查看猛的向后撤了回去。只是他的脚步再快,又如何快得过一柄苦练二十年的斩马刀?

    夏逢春正值壮年,手中一条大刀到了今日也不曾有人能胜得了。不管是对阵何人,这一柄大斩马刀只需一刀斩落从不曾落空。到了如今,也只有王伯超能与他打一个旗鼓相当。夏逢春本就骄傲狂躁,怎么会看得起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叛军将领?之前他就已经看的清楚,独孤怀恩的刀法只是拼命之下的一味狠辣,哪里有什么精妙招式可言。对付这种对手夏逢春完全没有什么忌惮,比起狂暴狠辣来他又何曾见过比自己更凶的人?

    在娘子军中时候他便说过,闻听世间勇将之名,某家看来大部分都是浪得虚名之辈,我所重者,一为罗士信,二为雄阔海,除此两人之外再无一人能让我正眼相看。有人说燕王李闲黑刀无双,夏逢春讥讽道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说起来只是因为他身为燕王便有无数人替他吹嘘而已。

    有人提及秦琼,程知节,裴行俨等勇将,夏逢春也只摇头道这些人虽然称得上武将,但配不上勇将的称谓。

    其人自视之高可见一斑。

    ……

    ……

    夏逢春一刀磕飞了独孤怀恩手里的横刀,眼神中蔑视之意更浓。眼见独孤怀恩向后逃走,他将两米多长的斩马刀自上而下猛然劈落。噗的一声,独孤怀恩背后被斩出来一道自脖颈至腰际的巨大伤口。

    这一刀太凶狠了些,直接将独孤怀恩的后背剖开。森白的脊椎骨在血肉中翻了出来,一刀之下竟是没有一块骨头完好!

    独孤怀恩啊的大叫了一声,脊椎骨尽断哪里还站得住。扑通一声跌翻在地,两臂使不上力气根本就站不起来。夏逢春大步上前,斩马刀横着一扫将涌过来的三四个裂虎营士兵劈死,一脚踏在独孤怀恩的后颈上将斩马刀反转,竟是以刀柄用作铁棍狠狠的戳了下去,砸夯一样重重的戳在独孤怀恩的后脑上,噗的一声,那颗脑袋便如被砸碎了的西瓜一样激荡四散。

    红色的血液混合着白色的脑浆飞的到处都是,溅到了不少人的身上。

    “其弱如羊还敢大言不惭!”

    夏逢春冷哼一声,挥舞斩马刀凶神一样往前杀了出去。在他面前无人可挡得住那巨刀一斩,血肉纷飞中他一人便将数十名叛军精锐逼得连连后退。那刀太霸气,无论拦在前面的是人还是兵器,只是一刀斩之。

    他踏着一条血糊糊的道路前行,一步一杀人。

    本来登上城墙的叛军已经有近百人,组成了一个圆阵护住云梯,独孤怀恩带着人逼退守军扩大地盘,再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将占领的区域扩大到半个玄武门。但独孤怀恩战死之后,叛军士气顿时萎靡了下去。夏逢春一人一刀跨步向前,走十三步斩十六人。余下叛军不敢交锋,竟是有人吓得直接从城墙上跃了下去。

    李世民看着城墙上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顷刻间土崩瓦解,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殿下,我去!”

    在他身边,尉迟恭两眼冒火。他盯着城墙上那持斩马刀的壮汉怒道:“臣愿上城诛杀此人!”

    李世民摆了摆手道:“孤说过,你要留在孤身边寸步不许离开!”

    尉迟恭一怔,重重的一跺脚。

    就在这个时候,急匆匆赶来的房玄龄冲到李世民马前急切道:“主公,禁军自永安宫那边杀了出来,唐俭带兵正与之相抗。臣请殿下速速撤离,只要出了城凭着裂虎营骑兵的战力,朝廷的人马再多也拦不住殿下!留的青山……”

    “山就在面前,离去便没了山。”

    李世民摆了摆手打断房玄龄的话道:“再等等。”

    “等?”

    房玄龄急的恨不得拉了李世民的战马就走:“殿下,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要等什么?”

    “等她做选择!”

    李世民的视线再次看向城墙上,满眼都是期待。

    “今日看起来败局已定,但只要她肯出手便是转机。若是那人死了,父皇除了我之外还能选谁?即便我今日有叛逆之举动,父皇也只能接受这结局。她一人可左右全局,所以孤必须再等等。”

    ……

    ……

    御书房中,李渊看着跪伏在地的吴英海冷冷笑了笑。他走到桌案边上将几份奏折拿起来,劈手摔在吴英海的后脑上。

    “你自己看看!”

    李渊嗓子有些沙哑道:“这几份都是纳言裴寂上的奏折,一份是参右武卫将军刘弘基的,一份是参右领军卫将军新文礼的,一份是参左卫将军裴成春的。杀两个赦一个,朕的朱笔虽然才写了上去,但这奏折已经在朕案子上摆了几天了!若是你胆子大一些偷看奏折的话便会知道,你们之间那些龌龊事难道有一样能瞒得住朕?”

    “朕故意将奏折放在桌案上,你却没有胆子去看一眼。如此胆小怕事的一个人,也想逆弑杀君?真亏了世民想到这办法,竟然看得起你这样一个卑贱阉人!”

    李渊暴怒的时候,似乎没注意到门外来了人。当听到房间里传出来李渊的怒喝之后那人脸色微微一变,知道吴英海已经暴露随即嘴角挑了挑对身后的大内侍卫摆了摆手。这人身材修长,面貌俊朗,看起来有三十几岁的年纪,穿了一身禁卫统领的锦衣服饰更显得极有魅力。他这般成熟男子的风度,也不知道会让多少女子倾慕。

    他听着御书房中李渊暴怒摔了不知什么瓷器的声音,心说还在担心李世民剑走偏锋真能得手。想不到这吴英海平日里看起来是个有心计的,真到了关键时刻竟是个孬种。自己接到提醒之后急匆匆的赶过来,倒是虚惊一场。

    “独孤学!”

    李渊忽然在御书房里喊了一声:“你是不是在外面,是就滚进来!”

    锦袍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推门走了进去垂首道:“臣在外面。”

    “朕也是听到脚步声猜着是你来了。”

    李渊冷哼了一声问道:“你曾是大隋刑部侍郎,那朕问你,内侍宦官图谋下毒弑君,该当何罪?”

    这丰神俊美的男子,竟然是大隋大业年间的刑部侍郎独孤学!

    “凌迟,诛九族。”

    独孤学垂首回答道。

    “现在就把这条阉狗拉出去割上三千六百刀!朕昨日许了他一大片宅子,本以为他会感念恩德对朕坦白,这老狗竟然还打算欺瞒朕!”

    李渊暴怒的指着吴英海骂道:“你不是贪图世民许给你那世袭乡侯吗?你们吴家不是还有个七岁的孩子吗?独孤学,派人去河东郡将那个孩子带进宫里来,朕不杀他,朕要让那孩子也做个阉人!”

    第614章 流云飞袖和刀

    独孤学从不曾见过李渊如此暴怒过,当初他为大隋刑部侍郎的时候,李渊在辽西怀远镇督粮,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小小都尉。那个时候虽然李渊身为国公,可见了他还要行礼。在他的印象中李渊似乎是一个从来不会生气的人,无论面对朝臣明里还是暗里的羞辱讽刺,他总是一副微笑表情。

    现在物是人非,李渊已经贵为全天下权利最大的那人,独孤学看见李渊这暴怒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心说原来曾经被无数人讥讽的李老妪也是会发火的。

    杨家倾覆,独孤家其实在杨家之前便有衰败的迹象。大隋被大唐取代之后,若不是李渊还念着几分已经颇远的亲戚关系,独孤家的境地只怕更加凄凉些。江都被宇文化及占据之后,独孤学便微服逃了出来。辗转一年多之后才到了长安,这一年多他去了哪里长安城中很少有人知道。

    李渊问及的时候,他说的是在江南一偏僻处避祸养伤。李渊深知独孤家这个小子的本事,本想是让他任大唐第一任刑部尚书,但独孤学只是推辞,宁愿做一边军小卒也不愿再任职刑部。李渊自然不会真的让他去做一边军小卒,所以让他现在禁军中做了一个都尉,后来升为监门卫将军,负责戍卫宫廷。

    独孤学低下头有些怜悯的看了吴英海一眼,随即点了点头道:“刑部里还没有找到手艺不错的行刑刀手,不知道能不能让他坚持活着等到割完最后一片肉。不过这是刑部的事,臣这就把人送过去。至于河东郡那个小子,臣会派人去抓回来。”

    发泄过之后李渊的怒火也小了些,他知道到底自己还是被李世民造反气得乱了心境。不然只需让人将这吃里扒外的阉人拉出去一刀砍了就是,何必非得凌迟?想到这里他随即明白了独孤学话里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又柔和了几分。

    不愧是在杨广身边也颇受重用的人,独孤家的人说起来每一个都透着聪慧,他刚才说刑部没有合格的刀手,而不是直接劝谏自己不要乱动凌迟之刑法,与那些动不动就冒死直谏的人要表达的意思一样,但方式却要温和的多。大唐才立国,皇子谋逆这事已经让人脸上挂不住。对一个阉人也要凌迟处死,那一会儿抓到那么多反叛的朝臣又该如何?

    若是一口气凌迟几十人甚至几百人,无论如何大唐这个皇帝都会让人在背后议论一番。

    这便是说话的学问水平了,直谏之人固然令人钦佩,但他们何尝不是为了直谏之名而直谏?独孤学的话委婉含蓄但只要皇帝不是个白痴自然也能明白。

    “那就不要凌迟了,朕的大唐第一个凌迟处死的若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阉人,说起来倒是让人笑话……但这个阉狗若是直接一刀剁了太便宜了他,独孤学……大隋刑部九十九种刑具刑罚都是你想出来的,那你告诉朕有什么法子适合这阉狗犯下的重罪。”

    “剥皮”

    独孤学想了想回答道。

    “那就拖出去剥了。”

    李渊显得有些不耐的摆了摆手道:“外面吵得朕有些头昏,你去看看太子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这种事不要拖的时间太长,长安城里的百姓若是被吓着了,谁知道还会出什么乱子。历来百姓中都不缺泼皮无赖趁机作乱的,你虽然不在刑部但对这些事最是拿手,回头去知会各衙门的人让他们小心些。京兆尹,长安府那些家伙总不能缩在家里不闻不问,你派人去看看让衙门里派人巡防治安……乱子要平,治安也要顾着。”

    独孤学嗯了一声问道:“陛下,要不要臣请李道宗大将军率军巡城?”

    李渊点了点头,神情略显憔悴。

    独孤学伺候过一任帝王心思何等剔透,知道李渊已经没话说了所以立刻带着几个侍卫将吴英海押了出去。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李渊忽然从后面问道:“你说刑部没有合格的刀手,那谁来动手剥?”

    独孤学想了想回身说道:“臣可以。”

    “剥皮和凌迟,那个难些?”

    李渊又问。

    独孤学声音平淡的回答道:“凌迟耗费的时间久些,但对于刀法上的要求比起剥皮要低很多。只要割够了刀数,止血及时,不割完最后一刀人死不了。但剥皮不同……人的皮比起猫皮狗皮总是要难剥一些。”

    “你能剥下来一张完好的人皮?”

    “臣多年不曾亲自动手,只有五成把握。”

    “去吧,剥完了拿给朕看看。”

    独孤学行礼,转身要走的时候问了一句:“死剥还是活剥?若是陛下想看完整的人皮,死剥比较好。”

    李渊有些恼火的说道:“既然是剥皮,那死剥有什么意思?朕说要看的,不是看看那一张人皮,而是被剥了皮还没死的这个阉狗。朕是想看看,他没脸见朕是个什么摸样!”

    独孤学心里一寒,看向吴英海的时候眼神中甚至连怜悯都没了,只剩下无奈。

    吴英海看了看坐在书桌后面的皇帝,又看了看独孤学,苍老的脸上竟是没用什么恐惧之色,他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一丝不苟的对着御书房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对独孤学极认真的说道:“麻烦你快一些,若是割到一半的时候陛下反悔,奴婢受不了那个罪的。”

    独孤学此时倒是不得不佩服这个太监了,他点了点头同样认真的回答道:“你放心吧,十五年前我在刑部剥第一个人的时候,只用了一个半时辰。现在虽然手生,但总比第一次干这事要熟练些。”

    吴英海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自嘲的哈哈大笑起来:“剥我的皮你应该能更快点,毕竟少了一点。”

    ……

    ……

    李闲在河边半开玩笑的对张小狄和叶怀袖说今晚一定能看到流星雨,其中透着的血腥味道其实很浓,浓的有些让人不敢细细去想。诚如李闲说的那样,今天长安城里死的人太多了。不说那些依然在疯了一般厮杀着的士兵,只说将领陨落的就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