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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第188部分阅读

    令将后营百十架抛石车都调了上来,只等他一声令下就让唐军军阵中下一场巨石雨。

    段志玄无奈,只好下令骑兵退回来。

    他退,宇文士及便也停住。

    东都城中的王世充以为得了机会,派单雄信领兵五千出城偷袭燕云军后路,却被裴行俨截住,一场恶战,郑军非但没有讨到一丝便宜,还丢下了两千多具尸体,单雄信接了裴行俨三锤几乎吐血,只得狼狈逃了回去。王世充亲自带兵接应,险些被裴行俨趁乱夺了城门,吓得王世充几乎心脏都停了跳动。

    当初他战胜李密的时候与今日之场面近乎相同,那一日的场景现在他依然历历在目。说实话,王世充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当日自己怎么就胜了,李密麾下大军不下二十万,而他东都郑军当时总计也没有一万人了。可就是那么一次看似绝望的反攻,居然将瓦岗寨军击溃,二十万大军灰飞烟灭,李密就如此简单的退出了争霸的行列。

    王世充好不容易顶住了裴行俨的攻势,自嘲的笑了笑心说奇迹果然不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人身上两次。

    他却不知道,成就他上次神话般胜利的李密此时已经变作了冰冷的尸体。身首分离,身子被困在一匹战马后背上,头颅被送去了徐世绩军中,也不知道在齐郡子弟兵的怒火中会变作什么,如果王世充知道的话,他绝不会怀疑李密的人头会被齐郡子弟兵砸成泥然后丢进猪圈里。

    李密没死的时候就没了争夺天下的资格,王世充何尝不是这样?

    不但他是这样,曾经辉煌,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还有资格去追逐那权利巅峰的早已经没了大部分,王薄,徐元朗,高士达,杜伏威,梁师都,刘武周,薛举,罗艺,宇文化及,这些名字或是正在远去或是已经远去。群雄并起的局面已经瓦解,李渊一家独大,天下如今能抗衡其兵威者,唯李闲,窦建德两人而已。

    王世充心灰意冷,而将自己缚于囚车中的李世民却是满怀壮志。

    他如今要做的便是与所有人拼速度,只要他能先回到长安城内,那么主动权就全在他手中掌握,五万精锐之士入城,还有谁能阻挡他坐上那把椅子?

    凄厉北风中,坚固铁笼里,一身囚衣的李世民不狼狈,意气风发。

    ……

    ……

    北风将铁甲变得更加冷硬,冷硬到似乎一片落叶砸下来也能让铁甲如脆冰般裂开。这样寒冷的天气中纵马飞驰,便是最强壮的汉子也会冻得瑟瑟发抖。宽阔平坦的官道上一条黑龙般的骑兵全速向前,没有人发抖,面甲后面的眸子里有的全都是斗志。他们是闻名天下的燕云精骑,他们不但与敌人斗,也要与天地斗,虽不是其乐无穷却也别有一番豪情滋味。

    从东都到长安,一路上诸多大城固堡,唐军守卫森严,燕云精骑便是战力再强也不可能以骑兵破城,李世民之所以显得有些肆无忌惮便是因为这个缘故。沿途城池堡垒皆由唐军控制,他此时虽然为名义上的阶下囚,但领兵的屈突通和殷开山却都是他的人,只需这两个人下令沿途郡县不许开门让燕云精骑过去,李闲除非给燕云精骑的战马插上翅膀飞越而过,否则就算精骑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唐军关门的速度。

    李闲没能力给每一匹战马都插上翅膀,但他却有能力让精骑真的飘起来。

    出了东都城外的燕云军大营,李闲率军一路往西。段志玄尽调营中骑兵阻拦,然后调了两万人在堵住官道,列枪阵阻止精骑冲过去,他知道唐军骑兵绝不是燕云精骑的对手,就算兵力是燕云精骑的两倍也别想打赢这一仗。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想打赢。

    他只想拖住李闲而已,只需拖住就是最大的胜利。

    宇文士及率军向西进逼,段志玄咬着牙下令骑兵继续纠缠燕云精骑,然后调集全部人马列阵以抗宇文士及的人马。他担心打这一战,但却知道能耗一刻便耗一刻,多拖住李闲一会儿,在秦王殿下面前他也好交差。可宇文士及实在逼的紧了他只得下令调回骑兵,而当骑兵返回的时候他才得知,燕云精骑已经去的远了。

    以两万骑兵不敢正面阻拦一万骑兵,只敢马蚤扰牵制,这样的打法说出去无论如何也丢人了些,可段志玄此时不怕丢人,他怕误了秦王大事而丢了性命。

    黑龙一般的燕云精骑轻易的撕开了唐军骑兵组成的第一道防线,然后将那些集结整顿的骑兵狠狠的甩在身后。说起来,当今天下没有一个人如李闲这般用骑兵的。竟是放弃了几乎所有的防御,让战马驮载的重量降到最低,从而将骑兵的速度提升至了极致。

    冲开唐军的第一道封锁,李闲并没有一丝得意。他知道李世民是个什么样的人,自然也就知道自东都到长安这一路会有多少艰难险阻。关卡都在唐军掌控之中,如果走陆路的话李世民就算是爬也会比他们先到长安。

    所以李闲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走陆路,别忘了他有天下至强的水师!

    在段志玄下令大军层层叠叠的列阵挡住燕云精骑的时候,李闲的骑兵却甩出一个漂亮的大弧线,不再继续向西而是一路往正北方向疾驰而去。等段志玄发现燕云精骑转道向北的时候,再想追上就是痴人说梦了。

    ……

    ……

    燕云巨舰上,李闲临风而立。

    来渊手下的四百多艘战船,之前分出去八十艘黄龙快船载着自黎阳调来的五千精兵走永济渠一路向北迎接叶怀袖,如今他麾下还有三百多艘战舰,其中黄龙快船三百一十二艘,五牙大船三十六艘,还有一艘比杨广的龙舟还要巨大的燕云巨舰。

    一万精骑登上战船,便真的飘了起来。

    站在船头向前路眺望的李闲,当看到视线极远处有些异样的时候微微皱眉,他将千里眼取下来放在眼前,随即那模糊的东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河面上似乎建造了一片城镇,那是密密麻麻的战船组成的庞大舰队堵住了河道。那些战船上挂着大唐的军旗,桅杆林立,看起来竟是也有不下数百艘之多。

    大隋水师天下无敌,来护儿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杀死之后,在江都的大隋水师一分为三,其中一部分被杜伏威收服,一部分逃到了东都投降了王世充,来护儿之子来渊则率领一部分投靠了燕云寨。

    王世充在东都兵败,他本打算用以逃生的水师被李靖率军堵在河道里根本近不了东都城,水师将军苏胜才看出王世充也是穷途末路,索性带着数百条战船投降了唐军。李世民既然要堵住李闲往长安去的路,又怎么可能忘了燕云寨有一支强大的水师?

    大唐水师将军苏胜才看着河道上出现的一片高帆桅杆,嘴角不由自主的挑了挑。

    双方都有黄龙快船,都有五牙大船,曾经都是大隋为之骄傲的水师战舰,如今却不得不面对同室操戈的局面。

    苏胜才知道燕云军水师这次领兵的是来渊,所以他心中格外的紧张。

    大将军来护儿之子,本身对他就有着绝对的压力。他是来护儿的部将,对来护儿的敬重深入骨髓。可现在,他却不得不亲自率领舰队和大将军的儿子对阵。而且只要打起来便没有缓和余地,不是自己死就是来渊死。

    李闲看着横陈在河道上拦住去路的舰队,看了来渊一眼随即极认真的说道:“临江水战……孤不擅长,今日这燕云大船便是你的旗舰,孤不管你如何去打,孤要的只是结果……打赢!”

    来渊已经很久没有痛痛快快的打过水战,不用李闲说也已经憋足了一口气。

    “主公放心,家父教了臣诸多战术阵法,各种各样,千变万化……唯独没教给臣如何在水面上打输一仗,所以……臣想打输了也不行,因为臣不会。”

    第592章 没战术的打法

    伏路把关有鲁肃,临江水战有周郎。站在一个当权者的角度来看,手下人才济济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当来渊看着对面那数百条战船横陈河道堵住去路的时候,说了一句臣想打败仗也不行,因为臣不会。李闲的心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鲁肃周郎的那句话,然后自豪的笑了笑。

    冲锋陷阵,燕云寨从来不缺帅才虎将。

    徐世绩,宇文士及,秦琼,程名振,张亮,牛进达,皆有帅才,是挥十万雄狮便能将天下捅一个乱七八糟的人物。罗士信,程知节,雄阔海,裴行俨,伍云召,伍天锡这些人皆是当世不可多得的虎将,战阵冲杀极少会遇到对手。甚至李闲自己也是那种在万军中可往来冲杀的变态,是一群变态中最变态的那一个。

    民治朝政,燕云寨现在也不缺贤臣。杜如晦,长孙无忌,裴操之,虞忧,侯君集,房言藻,这些人皆是治世良臣,李闲治下二十几个郡如今百姓安居,田粮丰收,于大争之世中已有大安之象。

    今日水战,李闲手下还有来渊。

    陈雀儿是个半路出家的,靠着李闲送他的一册贺若弼的兵法钻研领悟,但毫无疑问,陈雀儿是个合格的水师统领。现在水师又有了来渊,深得来护儿兵法真传的将门之子。不管谁手下有如此良将名臣只怕半夜都会笑醒,而事实上李闲确实有过半夜笑醒的经历。

    人生苦尽甘来之时,怎么能不得意些?

    来渊看了看对面唐军水师摆出来那中规中矩的阵型,嘴角挑了挑道:“对面领兵之人十有八九便是家父手下旧将苏胜才,当日宇文化及作乱,江都城中乱得一塌糊涂,他竟是没想起尽快收服水师,只顾着在宫城里看着大业皇帝的尸体猖狂得意。大隋水师四分五裂,苏胜才带着一支逃去了东都降了王世充。可王世充被堵在东都城中出不来,他的水师也靠不过去,进退无路只好投降了唐军。”

    “此人领兵如何?”

    李闲问。

    来渊想了想道:“谨慎有余,进取不足。家父曾说过,苏胜才统百万雄兵也无攻城掠地之能,但给他五千人马守城便能挡得住十万大军。主公您看,他手下船只并不比咱们少太多,黄龙快船数量相当,五牙大船少了一半左右,可他却从不曾想过趁着咱们远来水手劳乏主动攻过来,而是摆出了所有战法中最牢靠的防御阵型。”

    “各船前后呼应,横竖阵列皆可策应,说白了就是以楼船在水面上建了一座高城一般,试图阻住咱们的前路。”

    李闲微微皱眉,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善守的将军。

    “何策破之?”

    李闲又问。

    来渊笑了笑道:“臣以为,但凡时间善守之人其实对战争皆是心有畏惧,正因为心有畏惧之心才会只守不攻,越是为人严谨,越是小心持重之人,其实畏惧之心便越浓烈一些。说好听些是见招拆招,其实不外乎没有必胜之心。他无非是想示人以弱再寻机破敌,既然他示弱,那么臣便示强好了。”

    “不管他是抱脸曲身,还是护胸缩臂,只需一拳砸过去就是了。”

    李闲很喜欢这句话,所以他笑了笑点头道:“那孤就看你砸过去。”

    来渊大步走上船楼,从传令兵手里接过令旗挥舞了几下。各船旗手逐次传递,燕云军水师数百条战船随即阵型一变。以八艘五牙大船为锋锐,两侧各有三十条黄龙快船为锋刃,呈尖刀之阵狠狠的朝着唐军水师的防御阵型撞了过去。

    在这尖刀之后,所有战船依次而行。

    来渊站在楼船之上,脸色肃然。

    眼看着距离对方船阵距离只有两箭之地,来渊猛的将手里的令旗挥舞了几下。顷刻间,数百条战船上的牛皮大鼓同时擂响,轰隆隆的战鼓之声如同在河面上炸向了的冬雷,燕云水师的士气也为之一振。最前面八艘五牙大船开始调整航向,船头的水师士兵也开始忙碌起来将巨大的重弩装填进去。

    “弩车,放!”

    来渊猛的将令旗一挥,随即八架弩车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轰鸣。小腿粗细丈余长短的重弩呼啸而出,带着破空之风笔直的砸向正对面的唐军战船。在战船上安装弩车,这虽在技术上不算什么难事,可要在摇晃的水面上瞄准敌舰,这就变得极难。可从水师组建一开始,李闲便定下了水师大船上必须装备远程武器的方针,所以操控弩车的水手都极老练,动作简洁迅速而不失准确。

    八支重弩瞄准的是同一艘唐军五牙大船,其中五支狠狠的撞在战船上。

    嘭嘭的声音中,碎木激荡而起!唐军士兵在惊呼声中纷纷伏倒在甲板上不敢抬头,有一名士兵躲闪的慢了直接被一支重弩将头颅轰掉,身子完好无损头颅却被砸成了碎肉,血在脖颈上面爆开,身子被撞得猛的向后摔倒狠狠的撞在甲板上。

    ……

    ……

    从一开始来渊就没打算试探,而且他的打法简单到可以称之为野蛮。看起来他竟是打算以消耗八艘五牙大船为代价硬闯敌阵,在弩车一轮齐射之后,竟是没有下令大船上的弓箭手覆盖射击,而是以安装了撞角的大船笔直的朝着唐军横陈在水面上的五牙大船撞了过去。

    “疯子!”

    苏胜才低声骂了一句,随即大声下令战船移动。

    他手下的五牙大船本就不多,如果来渊真打算用这种一换一的方式来结束战斗的话,苏胜才和他拼不起。唐军的弓箭手疯了一样的将羽箭倾泻出去,只片刻功夫为首的燕云军水师五牙大船上就铺了一层白羽,可五牙大船是轮浆划浆混合驱动,水手都在船舱底部,羽箭根本无法阻止战船前进。

    而燕云军水师战船最让苏胜才心惊的则是改装过的撞角,调整了角度,而且在巨木上包了厚厚的一层铁皮,唐军战船横陈,而燕云军战舰笔直冲来,若是躲闪不开的话,苏胜才丝毫都不怀疑自己手下的大船会被燕云军的五牙大船直接顶穿。

    “转舵!快转舵!”

    他不断的下令旗手挥舞着令旗,可因为唐军战船排列的过于紧密,顶在最前面充当城墙的大船根本就来不及做出避闪动作。

    轰!

    燕云军的五牙大船狠狠的撞在唐军战舰上,就如同一条巨大的剑鱼狠狠的刺穿了一条同类。

    坚固粗大的撞角直接撞进了唐军大船的船舱里,大船的一侧被撞出来一个极恐怖的大洞,碎裂的木板掉进水里,而那撞角则在船舱中继续往前顶,但前一下的撞击将大船的速度降了下来,已经很难再将唐军大船的另一侧撞穿。

    “不要停住,把你们吃奶的劲儿都给老子拿出来!”

    站在甲板上藏身于一面巨盾后面的别将韩奎山嘶哑着嗓子喊道,他身后就是旋道可通船舱,船舱底部两侧各有八十名水手在奋力的踏动轮浆,战舰后面的船舱两侧的水浆也在整齐而奋力的滑动,看样子,韩奎山竟是打算硬生生的将拦住前路的唐军战舰顶翻过去。这种粗野不讲理的打法让苏胜才愤怒,身为一名水师统领自然知道五牙大船的珍贵,谁又会像来渊这样如牺牲自己的孩子一样用五牙大船直接撞过来?

    如同两条巨鲸在水中搏斗,其中一条显然占了上风。

    “继续!将唐军的大船顶翻过去,只要今日一战后咱们都他娘的还活着,老子和你们拜把子!”

    韩奎山疯狂的吼着,然后回身对船楼上喊道:“弓箭手,没老子的命令谁也不许露头。唐军愿意放箭就随他们放,老子顶翻了他的大船,我倒是要看看他的弓箭手还有什么用,全都缩回去!被箭射死了老子不给你们发抚恤!”

    燕云军水师的弓箭手都躲在掩体后面,外面羽箭刺入战船的声音就如暴雨砸在荷叶上一样密集,唐军弓箭手也疯了,羽箭一层一层的铺过来,韩奎山战船的前半截竟然覆盖上了一层白色。

    两艘大船紧紧的咬在一起,战船和战船摩擦发出来的声音让人听了牙酸。而随着韩奎山战舰的持续向前硬顶,唐军的五牙大船渐渐的发生了倾斜,甲板上的弓箭手站立不稳不得不寻找东西扶住,随着船身倾斜的角度越来越惊悚,他们再也无法站立,全都丢弃了手里的硬弓双手紧紧的抱着能抱着的东西。

    “弓箭手!”

    韩奎山猛的从巨盾后面站起来,抽出横刀向前一指大声喊道:“放箭!别他娘的给老子省着,每人射空一个箭壶,谁少射一支老子就把谁丢进黄河里喂鱼!”

    憋屈了很久的燕云军水师弓箭手嗷嗷叫了起来,他们从船楼中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