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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第121部分阅读

    竟然带着几丝女子才有的媚气。一张瓜子脸,皮肤白皙透着些淡红,若是不仔细看,真的会以为他就是个女子。若是仔细看,隐约间在他脸上能看到文刖的影子。看他身上的宦官服饰,却连品级都没有,显然是个才进宫没多久的。只是他静静的站在那里,脸上却没有什么惶恐之色。若是一般新进宫的小宦官,见了皇帝哪有这样平静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广缓缓睁开眼。

    “密旨送出去了?”

    他缓声问道。

    “回陛下,两份,奴婢已经派暗侍卫加急送往东都屈通突和东莱水师来护儿处。”

    杨广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小舟,你进宫多久了?”

    “回陛下,六年零一个月又十二天,奴婢十三岁净身入宫。”

    “嗯……你进宫之初,朕就很欣赏你,让你跟着一刀,谁知道他却偏生不喜欢你。所以朕才让你单独组建了暗侍卫,连一刀都瞒着。如今一刀死了,他的位子朕打算交给你。但是毕竟你没有一刀的资历,所以若让你领着龙庭卫朝臣还是会反对。先立几件功劳,朕再将你提拔起来。”

    “奴婢只求能为陛下做事,至于官位……奴婢没想过。”

    “你这点比一刀要好,朕很欣慰。”

    “你下手之前,屈通突和来护儿的大军不会赶到东平郡,你心中是否怕?”

    杨广问道。

    叫小舟的宦官微羞的笑了笑道:“奴婢自然是怕的,可奴婢更怕陛下不开心。”

    “先去盯着裴矩,看看他是不是和燕云寨的人暗中有勾结。”

    “奴婢遵旨”

    ……

    ……

    华山从裴府的后门探出头来看了看,见巷子里静悄悄的没个人影,心里松了口气走出院门,出来之后他愣了一下,心中骂了自己一句这么小心做什么,是去告诉王启年明日一早还做虾仁鲜菇的包子,又不是去偷鸡摸狗。他自嘲的笑了笑,心说被大人影响的连自己都疑神疑鬼了。

    出了后门,他缓步走到二十几米外的鲜香楼。看着那块牌子,华山怎么都不相信这鲜香楼的名字是王启年能想的出来的。虽然不是什么大雅,可却平实直白,看牌子就引得人食欲大增。

    “哎呦,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派个下人吩咐一声不就得了,还劳得您自己跑一趟。”

    鲜香楼的小伙计殷勤的将华山迎进店里。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王掌柜是个油嘴滑舌的,带着你们这几个东西也都十足十的马屁精。下人,在裴大人那里,你我都是下人,只不过大人看着我比较顺眼罢了。”

    “华大哥,您可不能这么说啊,您想想,裴大人是皇帝看重的人,朝中独一无二的人物,您是裴大人看重的,裴府中独一无二的人物。”

    “哈哈”

    华山大笑起来,问那小伙计道:“你们王掌柜呢?”

    “今天起来的太早了,这会儿应是在楼上睡觉。”

    “他倒是好自在……我就不上上去了,你去告诉他,明日一早大人还要吃虾仁鲜菇的灌汤包,莲子粥也再熬一锅,今天的火候老了些,明天不要熬的那么久。”

    他大声说了一遍,然后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外人,他压低声音道:“大人明日一早要见你们瓦岗寨来的人,宫里面有了应付,你切记告诉王启年,莫要误了事。”

    那小伙计连忙高声答道:“好嘞!明儿一早还是鲜菇虾仁的灌汤包,莲子粥一锅!”

    华山笑了笑,扭头走出了鲜香楼。等他一走,那小伙计连忙上了二楼,将华山带来的消息跟王启年说了一遍。王启年哪里睡的着,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喝着闷酒。将军这次把他派来江都,命令是从塞北派人送回来的,他想跟将军求情推脱都没地方去,没奈何只好接替了原来飞虎五部的人手开了这家鲜香楼。

    不过将军应了他,这次的任务结束,就允许他告老,在巨野泽中起一座大宅院,娶几房小妾过清闲日子。最好能再鼓捣出个儿子,那这辈子也算是功德圆满。想到这里他心里的痛快了不少,正这个时候小伙计上了楼。

    听小伙计说完,王启年点了点头道:“你现在就去,路上小心着点,别毛手毛脚的,小心被人盯上。”

    “放心吧。我做事你还不了解?”

    小伙计嘿嘿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开。

    ……

    ……

    华山本打算立刻回裴府的,出了门之后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去醉月楼见见慧红,想起那个小马蚤蹄子在床上的妖娆手段,他小腹里就冒出来一股火热。想了想反正时间还早,华山索性扭头往醉月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醉月楼距离裴府有一段路,走大街的话最少也要走半个小时。若是抄小路从醉月楼的后门进去,也就十几分钟就能到。

    拐进一条更幽深的小巷子,华山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几分。才拐进小巷子没走几步,忽然从他后面有人翻墙过来,用麻袋罩住华山头脸,先是狠狠的打了几下,觉着华山晕了过去之后,那人扛起华山往墙里面丢了进去。在矮墙里面,有四五个身穿大红色锦衣的汉子,一言不发的将华山抬起来就走。

    这几个人身上的衣衫鲜艳的有些夺目,大红色的锦衣,胸口上绣着一条锦鲤,黑色腰带,每个人腰畔都挂着一口白鞘直刀。

    王启年手下的小伙计叫路秀儿,女子的名字,却是个机灵的小伙子,也是飞虎五部的密谍。在鲜香楼是王启年最信任的人之一,极有可能这次任务结束就调入军中任职。他提了一个菜篮子,吹着口哨往菜市场的方向走。

    燕云寨派来的人就住在菜市场街边的粮店,这粮店也是飞虎五部的据点之一。只不过和鲜香楼相比,鲜香楼在明处,裴矩等人都知道,而这家沈记粮店却是暗部。路秀儿哼着小曲进了菜市场,很认真的选了几样鲜菜,刚要去粮店的时候他脚步忽然顿了一下,扭头往回走去。

    在他身前身后,都有人盯着。

    路秀儿转身的时候看到有人假装买肉,视线却一直盯着自己这边。他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果断的放弃去粮店的打算,转身往鲜香楼的方向回去。他尽量走在大街明处,没有选择走幽暗的小巷子。眼看着离着鲜香楼所在只差一条街,忽然一辆马车横冲直闯过来,将路秀儿撞翻,从马车上跳下来两个大汉,把路秀儿搀扶起来连声道歉,路秀儿见四周依然有人盯着,说了声没事就要走,那两个大汉却不依,非要带他去看郎中。

    路秀儿也想甩脱那些盯梢的,索性就上了马车。

    撩开马车的帘子,路秀儿身子就僵硬了一下。

    在马车里,坐着一个身穿大红色锦衣,胸口上绣着一条锦鲤的俊美男子,这人二十岁左右年纪,一双眼睛好像天上的星辰一样明亮。那男子将手从红色披风中伸出手,拉了路秀儿一把轻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小心什么?”

    路秀儿反问道。

    那男子笑了笑,略显羞涩却极认真的说道:“不小心落在我手里啊,你会生不如死的。”

    第381章 飞龙密谍

    马车经过闹市,与许多百姓擦身而过,经过长街,与巡城的兵丁擦身而过,经过宫门,与禁军内卫擦身而过。车里面有两个人,一个身穿大红色锦衣的年轻男子,微笑着看着面前躺在马车上抽搐的另一个年轻男人。

    那身锦衣太鲜艳了些,衣服胸口位置绣着的那条锦鲤逼真的如同在游动一样,因为衣服是红色的,锦鲤就好像在血池中游动。红色的锦衣,白皙的脸,还有他头顶上那顶有些别致的高冠,让这个男人看起来透着一股妖邪。比文刖还要浓烈的妖邪,让人不寒而栗。而最让人心生畏惧的,是他的微笑。

    文刖总是一副平静淡然的模样,好像什么事都不会让他的内心有波澜翻腾。而这个年轻男子,他总是在微笑。

    他卸了路秀儿的下颌,他在笑。他卸了路秀儿的两条胳膊,他在笑。他打断了路秀儿的双腿,他在笑。

    他的笑容总是那么温和,那么善意,他的眼角很明亮,明亮的如同天上最璀璨的星辰,只是这星辰被冻了一层寒冰,所以他眼睛除了亮,还很冷。路秀儿的四肢都没法动弹,肩膀虽然被卸了,但是相比于腿上断裂处的疼,肩膀关节处的疼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他的两条小腿腿骨都被击碎,准确的说,是被红袍男子用手捏碎的。

    路秀儿不能说,不能动,但他还能看能听,虽然在马车里他看不到外面,但他能从马车的外面人群声音的变化猜到自己大概身处何处。过闹市,过长街,这些他都能感觉到,甚至经过船厂的时候他也知道,因为他听到了工匠们抬木材喊着整齐的号子。

    这个家伙是宫里的,裴矩出卖了我们。

    这是路秀儿到了现在之后做出的判断,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第二点。裴矩没必要出卖,他可以将先向楼一锅端了。

    “你在想什么?”

    那个红袍男子微笑着温和问道:“看得出来,你是个很有毅力的人,我捏断了你的腿,你却没有挣扎。这说明你很冷静,你是不是在想我要把你带去什么地方?你也一定在倾听外面的声音,判断着你在什么地方,对吗?”

    他脸色忽然变得歉然,道歉道:“我忘了,你现在说不了话。”

    他俯身,伸手将路秀儿的下颌挂上:“现在你可以说了,也可以骂,更可以大喊大叫,你知道的,如果对一个人动刑,而受刑的人不喊不叫不抗拒,好像木头一样,这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我不喜欢,我喜欢热闹一些。”

    他往后靠了靠,手又缩进宽大的红色绣着银线流云图案的披风中。

    “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

    路秀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活动了一下下颌后叹了口气道:“真他娘的疼。”

    他没有回答,但是那个红袍男子似乎并不生气。

    “你不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没关系。我喜欢听真话,所以我不急。因为我知道真话往往都是在不得不说的时候才说,我在等你到不得不说的时候。”

    “我叫方小舟。”

    他语气和善的说道:“四四方方的方,大大小小的小,舟船的舟。”

    “你是个白痴。”

    路秀儿看着方小舟极认真的说道:“你是不是在坟坑里憋的太久了,找不到人说话?你这样叽叽咕咕的自言自语,难道不觉得很白痴很傻?你以为你说这些就能吓到我,大不了就是死,最多过程辛苦些,你还能对我怎么样呢?”

    方小舟看着路秀儿缓缓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猜对了,我真的是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憋的太久了,因为身份的缘故,我很少和人说话,有时候一整天,十天,一个月也不会说一句话。因为我要在我的手下人面前保持神秘和严肃,所以往往我只喜欢和犯人说话聊天,你知道为什么吗?”

    路秀儿没回答,虽然他知道答案。

    方小舟幽然叹了口气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犯人,可惜,你听了太多,终究还是得死。”

    路秀儿问道:“你不觉得,你提前将我的下场说出来,对你来说没好处?我知道了结局,凭什么还要说些你想知道的事?”

    方小舟笑了笑,看起来很明媚:“难道你不知道,死有很多种?”

    ……

    ……

    马车在一处看起来有些凌乱肮脏的小院门口停了下来,而且并不是小院的正门。方小舟下了车,下车的时候踩着一个红袍侍卫的后背。他脚上的靴子很干净,鞋底上没有一点污垢。

    然后路秀儿被人从马车上架了下来,拖着进了小院。胳膊被摘了,软塌塌看起来好像面条一样,或许是疼的太久,以至于有些麻木。路秀儿被拖进屋子之前发现这个院子里挂着很多衣服,各种各样,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

    只是没有来得及多注意一下,路秀儿就被拖进了房间中。

    进了屋子之后又拐进一条密道,走了挺远才又进了一个看起来挺宽阔的院子。路秀儿此时已经有些迷糊,根本就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只是出了密道之后有豁然开朗的感觉,院子大的有些离谱。

    过道两侧,数百名身穿大红色绣锦鲤锦衣的男子见方小舟进来,立刻躬身行礼。

    “见过执行使大人!”

    数百人同时垂首说话,整齐的好像一个人。

    方小舟微微颔首,并没有停留直接走进了正堂。他指了指后面,然后径直往内堂走去。两个红袍暗侍卫架着路秀儿直接进了后院,打开一间石室将路秀儿丢了进去。不多时方小舟举步走了进来,在椅子上坐下后摆了摆手。石室中的暗侍卫立刻转身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他和路秀儿两个人。

    路秀儿挣扎着靠在柱子上坐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隔着衣服看不到什么,也没有血迹。

    “你是个有心人。”

    方小舟微笑着说道:“进门的时候你装作垂首忍痛,但你一直在观察。我可以告诉你,最初进门的地方是行宫浣衣房,是宫里面最下贱最低等的人呆的地方。那里的人不是年老的宦官,就是被贬黜的宫女妃子。”

    “是不是觉着挺神秘?”

    他看着路秀儿说道:“我的人叫暗侍卫,顾名思义,就是一群生活在黑暗中的人,除了陛下之外,没人知道我们的存在。我曾经在龙庭卫做事,但是因为某些事我引起了文刖的嫉妒,所以他要杀我。陛下又舍不得我死,只好把我罚去浣衣房。这五年,我都是在浣衣房渡过的。文一刀以为我在受苦,其实他哪里知道,我何止是受苦,简直是煎熬。”

    “我在这里和你说话,但是却不能逗留太久。因为我还要赶回去干活儿,表面上,我还是一个因为得罪了权贵而被贬黜的小宦官。你不知道,浣衣房那个管事老阉人有多狠,我若是回去的晚了,会挨鞭子的。”

    “我在浣衣房干了五年,可是没少挨打,因为我干活儿细致,所以那些宫女妃子们的衣服都是由我来洗,你可能不相信,女人的衣服也臭的很呢。五年,浣衣房的管事换了七个,都是我杀的,都死在这个院子里,只有陛下知道。谁又能想得到,浣衣房的一个不入流的低贱小宦官,竟然是暗侍卫的头领?”

    他笑的有些得意:“我知道你是燕云寨的人,你们燕云寨杀了文一刀,我很开心,所以才会和你说着这么多。有机会我要见见你们的大当家,杀他之前我一定要亲口说一句谢谢。”

    “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等我干完了活儿再来找你聊聊。”

    方小舟站起来,微笑着说道:“我还没和你聊够呢,所以别担心我会杀了你。”

    他走出房门,立刻有几个红袍暗侍卫上来,伺候着他更衣,换了一身看起来肮脏而下贱的低等阉人服饰。他站在那里,几个暗侍卫手脚麻利的帮他将衣服穿好。方小舟回头看了路秀儿一眼,笑了笑,然后转身走了。

    ……

    ……

    路秀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有一种吃了死老鼠一般的恶心感觉,想着方小舟说过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胃里面一阵翻腾,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吐了出来。因为身子不能动弹,这一口他都吐在了自己身上。可是看着身上那黏糊糊的东西,他也觉着吐出来的东西比那个身穿红袍靴子上没有一丝尘土的方小舟也要干净些。

    吐出来之后,恶心的感觉稍微减少。路秀儿仔细打量了一下石室中的布置,然后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诚如方小舟所说,他听了很多不该听的事,看了不少不该看的东西。但是在死之前,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镇静下来之后,他开始认真的思考如何能将消息带出去一些。

    这很难,因为他知道自己出不去。

    他闭上眼,陷入沉思。

    沈记粮店一如既往的开门迎客,来来往往的生意看起来倒是不错。掌柜的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胡须有些发白,脸上的皱纹很深,但是看起来却精神奕奕。他低着头在纸张上记录着今天的买卖,不时抬头看一眼外面的经过的人。

    今天的生意很好,所以在算账的他嘴角上挂着笑。但是没人注意到,他不时看向外面的眼神中有些一种深深的担忧。将账目算好之后,他就坐在那里发呆。不多时,沽酒回来的小伙计将酒壶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