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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第65部分阅读

了什么事。”

    她问朱一石:“你这人,就是太心善了些。”

    朱一石怒道:“心善有什么不好!”

    叶怀袖叹道:“心善很好,但伪善就不好了。”

    她缓缓的转过头看着朱一石的眼睛问:“你总说你了解你弟弟,总说你对他仁至义尽,但却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罢了。没错,你是给了他两成的家产,但所有的收成九分都要交给你,他只有一分收益。已经尝到了甜头,他怎么可能不滋生野心?”

    “那九分是要交给族中的”

    朱一石解释道。

    “朝廷派人将建造龙舟的一千八百名工匠都处死在赴水安的路上,本来其中还有你弟弟朱不仕的名字,你别说你不知道,自始至终,你都没有做过什么。他没死,不是你照应,而是他用钱买通了散骑常侍孙静安,又托人请了水师大将军来护儿说话才免于一死。”

    叶怀袖的话如刀子一样刺在朱一石心上。

    “不!”

    朱一石咆哮道:“找到来护儿大将军说话的人是我!”

    叶怀袖悲悯的看了他一眼道:“但朱不仕不这么认为,因为他自己也使了钱。”

    朱一石立刻软了下来,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他就好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似的,颓然的坐倒在地上。

    “都怪我!”

    他颤声道:“我应该多和孝昌说说话的,他一定是觉得我没有救他,才起了这样的心思。我总觉得,一门两兄弟,还分什么彼此?”

    叶怀袖叹了口气道:“既然是两个人,又怎么不分彼此?”

    第205章 你千万要死啊

    朱一石默然,就那么坐在地上不言不语眼神空洞,刘黑闼走过来将从酒楼顺下来的临江老酒递给他,朱一石下意识的接过来然后仰着脖子猛灌了几口。临江老酒并不辛辣而且还带着几分甘甜,可是喝进朱一石的嘴里却只有凄苦一个味道。

    “酒喝完了,记得酒壶不要丢了。”

    刘黑闼拍了拍朱一石的肩膀认真道:“酒是付过账的,但酒壶没有。”

    朱一石一怔,随即苦笑几声。

    他现在可没心情开玩笑,而且也没觉得刘黑闼这玩笑好笑,不过他还是感谢的看了刘黑闼一眼,发现这个面目凶恶的大汉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讨厌。刘黑闼笑了笑不再说什么,起身往远处走去,一边走一边问朱一石的妻子孙氏:“你能不能骑马?”

    孙氏抹着眼泪,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了刘黑闼一眼。

    刘黑闼解释道:“江都府的衙役去你们朱家抓人,发现你们已经逃了肯定会出城来追,马车太显眼而且速度慢,所以咱们要改骑马,而且还不能走官道。如果你不能骑马的话,这就麻烦了。”

    “我能!”

    孙氏抹去眼泪咬着牙说道:“就算你把我绑在马背上,我也必须能。”

    她看了朱一石一眼后坚定的说道:“属于我们的东西早晚都要夺回来,所以现在必须活着。无论如何,也要活着!”

    刘黑闼赞赏的看了孙氏一眼道:“你比他想得开。”

    孙氏摇了摇头道:“因为他还活着,所以我必须活着,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想得开,是因为要陪着他。”

    刘黑闼一怔,肃然起敬。

    他对孙氏点了点头,从包裹里取出干粮递给她道:“去劝劝他吧,好歹吃点东西,咱们赶路还不知道下一回在什么地方停下来。肚子里没东西,禁不住颠簸。”

    孙氏接过干粮说了声谢谢,缓步走向朱一石。

    刘黑闼走到叶怀袖身边,看了一眼朱一石叹道:“这次咱们的运气不错,没想到正巧赶上他们兄弟之间出了问题,不过,他的运气就不太好了。偌大的家业就这么没了,估计着想死的心都有吧。”

    叶怀袖摇了摇头:“其实……他的运气也很好。”

    “为什么这么说?”

    刘黑闼问道。

    叶怀袖没回答,而是弯腰将那朵野蔷薇采了下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看她的表情那么认真,刘黑闼忍不住道:“花儿采了,用不了多久也就枯了。倒是不如让它长在这里,自生自灭。”

    叶怀袖笑了笑道:“自生自灭也是枯萎,被人采了夹在书卷中,过一段日子虽然变得不再水嫩鲜艳,但最起码颜色还在。”

    刘黑闼没明白,叶怀袖也不再说。已经换了一身劲装的她转身走到一块石头边坐下来,真的将那朵蔷薇夹进随身带着的一本书中。然后她开始缓缓的看起来极认真的吃干粮,干粮粗硬并不好吃,可看她吃东西的样子,竟然带着几分挚诚。刘黑闼脑子里忽然想起,这是他所看到的第二个吃东西如此认真的人,就好像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做一件很严谨肃穆的事,让人不解,他第一个见到如此吃东西的人,是李闲。

    时间莫若修行好,天下无如吃饭难。

    他记得李将军曾经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却并不理解其中的含义。

    他不知道修行有什么好,自然也不知道,吃饭有什么难的。

    孙氏也不知道劝了朱一石几句什么话,朱一石感激的看了妻子一眼随即接过那干粮,一口一口的填进去,味同嚼蜡。他吃一口,孙氏就吃一口,他喝一口水,孙氏喝一口水。两个人吃的很慢,一边吃,一边流泪。

    “叶大家说他的运气也好,我想不出,丢了家业还险些丧命,哪里运气好?”

    刘黑闼喃喃道。

    嘉儿微笑道:“咱们运气好,是恰逢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水到渠成的将他带回去。而他运气好,也是因为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被咱们水到渠成的带回去。”

    “别卖关子了好不好,嘉儿姑娘!”

    刘黑闼苦着脸说道。

    嘉儿认真道:“若不是咱们到了江都,朱不仕要害他,他能活得下来?”

    “可咱们若是不到江都,朱一石就不会将龙舟的样图交给朱不仕,这样的话朱不仕也就没办法害朱一石,也就是说,咱们如果不来江都,说不定朱不仕不会害朱一石。说不定他们两个之间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刘黑闼说了一串很拗口的话,但意思好歹表达明白了。

    嘉儿看着刘黑闼,过了一会儿叹气道:“不知道你是不是心怀内疚才说出这番话,但我可以说,你的话真的一点道理都没有,你莫不是觉着,如果咱们不来,他们两兄弟就能平安无事兄谦弟恭的过一辈子吧?朱不仕的肮脏心思,难道是咱们给他的?龙舟图纸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如果非说有,那你或许可以把它看成一块试金石。”

    刘黑闼一窒,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朱一石叹道:“他运气还真是不赖!”

    ……

    ……

    朱不仕离开之后,江都郡守虞士洪拿起那些朱不仕送来的地契和票据笑了笑,看着这些一旦折现就是能变成数不清银子的票据,就连之前被打断了调戏那小侍女的懊恼都烟消云散。朱家家大业大,虽然说起来终究是个不入流的商贾之户,可这样的家族虽然没地位却有的是钱财。长江黄河上,都能看到朱家的船队。

    他又看了看那龙舟样图,想了想,将其抱起来收进书架后面的一个暗格里。这个东西,他没打算交给皇帝。人总要留些后手,如今大隋的天下乱了,长江北面据说造反的老百姓遍地都是,攻克郡县,抢劫府库。高士达,窦建德,王薄,这一个个的名字老早就传到了江都,谁知道大隋还能坚持多久?虞士洪手里有龙舟的样图,如果,万一大隋真的完了,换了别人做皇帝,这龙舟样图献上去不也是大功一件吗?

    他得意的笑了笑,越发的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只是才笑了一会儿,他的脸色忽然一变。

    看着手里的票据,虞士洪忽然眼神变得悲哀起来。

    因为他忽然醒悟,这份钱财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吞得下的。如果自己不吐出去大部分孝敬给上面的人,只怕应了朱不仕的事很难做到。他一边心疼着手里的钱财,一边盘算着自己的本家虞世基那里应该送多少,黄门侍郎裴矩那里送多少,裴蕴那里送多少,当然,还有来护儿大将军那里也得送一些。这些人,可都是在皇帝面前说一句话顶自己一百句一千句的人,他们若是得不到好处,只怕自己终究也什么都得不到。

    最后虞士洪心疼的将那些票据分成了五份,他自己留下了最小的一份。他那份中,只有几处在江都郡的产业,当然,还包括那座鸿宾楼。

    将分好的东西再加上他自己选的礼物派人送去御驾队伍中那几位大人手里,忙完了这之后他才下令,派人去抓朱一石。他不急,是因为他说什么也没有想到,朱一石会事先得知消息跑路。

    当派去的人搜查了朱家宅子,然后又赶去江边船厂也没能找到朱一石之后赶紧回来报知虞士洪,虞士洪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因为他知道,朱一石跑了比被抓对他还有利。最起码,龙舟的样图陛下问起来,他可以说被朱一石带走了。

    而且,一旦将来风向变了,朝中有人帮朱一石说话,那自己也算没把事情做绝。

    得知朱一石脱逃,他下令江都府的衙役和郡兵顺着官道追了一阵,也没严令必须拿到人,这些都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与他不同,当朱不仕得知自己的兄长已经事先收到消息逃出江都之后大惊失色!他没想到,朱一石竟然能跑。这样一来,就好像在他心里刺了一根针一样,让他时时刻刻都不得安宁。他真害怕若是将来大哥朱一石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该如何面对?于是他连忙出门又去了一趟江都郡守府,找到了虞士洪。

    虞士洪对他说已经派人去追了,你且安心等好消息吧。但朱不仕从虞士洪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他对追捕大哥朱一石并不上心。即便如此,朱不仕依然千恩万谢的表示了一番,出了郡守府之后立刻到了城西一处看起来颇为破败的宅院里。

    这里是个赌场,当然,是见不得光的。

    当朱不仕找到赌场老板徐瞎子的时候,还没开口表明来意就先送出去五百两银子。不是肉好,更不是白钱,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杀了我大哥朱一石,无论天涯海角,只要事成带着人头回来见我,我再给你五百两!”

    朱不仕咬着牙说道。

    “两千。”

    徐瞎子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要银子,一点儿都不能少。”

    徐瞎子认真道。

    “好!事成之后,剩下的一千五百两我立刻送来。”

    朱不仕没犹豫。

    “好吧,现在你尽量多的告诉我,你大哥的事。”

    徐瞎子并不瞎,只是他的眼睛极小,眯着眼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就好像没有眼睛一样,所以道上的人都管他叫徐瞎子。这徐瞎子来历很神秘,有人说他是从曹州那边来的,据说徐家在当地还是望族。还有人说,他是个河北地面上的独行大盗,杀人太多了官府查的紧,他就跑到江都开了这样一家赌场,但暗地里也接杀人的买卖,价钱很高,但从来也失手过。

    还有人说,徐瞎子其实是某一处山寨在江都的探子,顺便杀杀人赚些小钱。

    朱不仕详细的叙述了一遍朱一石相貌和有可能逃向的去处,说完之后没有回自己的家里,而是去了华阳巷朱一石的大宅子。他缓步走进正厅,在朱一石经常坐的那把椅子上缓缓坐下来,双手摸索着椅子的扶手喃喃自语。

    “这椅子坐着确实很舒服,所以……大哥……你千万要死啊,不然,我如何能睡的踏实?”

    第206章 先官差后山匪

    徐瞎子其实年纪并不大,如果他自己没有记错的话他今年应该是三十一岁,比他最佩服的同族侄儿只大十二岁。只是因为长期在外奔波的缘故,看起来他倒是好像已经有五十岁了。他记得上次回山寨的时候,侄儿还劝自己不要太辛劳。可是既然领了在江都刺探情报的这任务,又是侄儿推荐自己来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太懒散丢了侄儿的脸面,大当家对他那侄儿极为推崇钦佩,自己也跟着沾光所以更是要兢兢业业些。

    其实在江都并没有多少事可做,直到前阵子山寨里送来命令让他查探龙舟的消息,他才忙起来,可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好的入手处。当朱不仕慕名找到他的时候,徐瞎子顿时眼前一亮。心说运气真是好的离谱,才觉得口渴就有人上送来泡好的香茶。

    没有人比朱一石更了解龙舟了,山寨里的人打算刺杀那个糊涂皇帝,如果朱一石肯帮忙的话,这件大事说不得真能做成。

    所以,即便朱不仕一分钱银子都不出,他也会尽心尽力的找到朱一石。

    正因为在江都闲极无聊,徐瞎子才会放出消息说能接手杀人的买卖。谁想到这一年来生意竟然极好,给山寨也赚了不少购置兵器铠甲的钱财。他觉得自己总算帮侄儿做了些事,毕竟侄儿在山寨是被大当家十分看重的人。自己卖力一些,也省的被人说闲话。

    所以这单生意,徐瞎子打算自己亲自出马。

    他在江都城的黑道上有些影响力,没多久就从几个泼皮嘴里得知就在官府的人到朱家前大概一个多时辰,一辆马车来朱家接走了几个人往西城方向去了,至于接走的是不是朱一石他们却没有看到。徐瞎子盘算了一下马车走的不会太快所以立刻带上十几个人骑马追出了西门,沿着官道一边追一边打听。

    到了城西二十几里的镇子,他找到了被遗弃的两辆马车。车还在,但马已经被卸去,人也消失无踪。徐瞎子心说这次遇上了隐匿行迹的高手,带着人仔细打听,最后还是一个在外面玩耍的小孩子说,看到十几个人骑马往西北方向走了。

    徐瞎子带人再次追上去,一直到天黑也没看到可疑的人。

    就在他自己都觉得没希望再追上朱一石他们的时候,忽然手下一个人打探来消息,前面的村子中有几个外人投宿,看样子风尘仆仆。不过人数上却并不符合,只有四男两女六个人。徐瞎子摆摆手道管他人数对不对,先过去看看再说。如果是朱一石他们分头跑路,说不定就是其中一伙人。

    十几个悍匪进了村子,找到那户人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的看不到身前五米外的地方。徐瞎子叫住手下人,告诉他们都在院墙外面等着他亲自进去探探,如果是要找的人只要自己吹响口哨,那就一拥而上。吩咐完之后徐瞎子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后背上缚着的钢刀,轻松一跃便跳进了那并没有多高的土墙。

    该着徐瞎子运气好,在这农户中投宿的正是叶怀袖等人。为了稳妥起见,她派一组密谍带着朱一石的妻子和儿女走另一条路往北,约定过了彭城郡在沂水渡口再汇合。叶怀袖和嘉儿,刘黑闼以及两个从一开始就跟着叶怀袖的护卫,带着朱一石轻装减行一人双骑往北赶路。到了这村子的时候朱一石确实有些坚持不住,叶怀袖便下令找个人家投宿。

    ……

    ……

    徐瞎子顺着墙边缓步走到厢房的屋檐下面,隔着窗子还能看见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他小心翼翼的靠近,耳朵贴在窗子上仔细听了听。

    徐瞎子确实是个独行大盗,这个人着实有几分真本事,他们徐家在曹州离狐也是数得上的富户望族,后来家族迁往东郡,他便没有跟着。这个人本来就因为品行不端而遭到家族的唾弃,唯独他本家侄子经常拿些钱财接济他。后来本应该入仕的本家侄子却进了山寨当了军师,请他前去入伙,他便毫不犹豫的去了。

    这人其实有些疯癫,族中巨富,虽然他是个庶出的孩子但家中也颇有财产,他偏偏不喜经商也无心读书,从年幼时候就跟江湖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后来更是干起了打家劫舍的买卖,再后来被同伙出卖险些死在官府手里,他逃出去后找了个地方养伤,期间都是他侄子照看送些饭菜,待他伤好之后,一口气将出卖他的同伙杀了六七个,自此之后便做了独行大盗,从不与人合伙做事。

    他恨他的父亲,就因为自己是庶出所以从小就没有得到过什么关照,小时候每次看到他父亲来,不过也是在他母亲房中睡一晚就走,即便如此,一个月也几乎见不到父亲一次。后来他与大哥,也就是家中的嫡长子打了一架,父亲亲手执杖打断了他的双腿,虽然母亲背着他找到郎中接骨,但这件事一直在他心里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