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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第42部分阅读

    师,既然他们已经降了,决不可再造杀孽!若是你敢下令杀俘,他日班师回去我必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宇文述冷笑道:“等你有命回去,老夫自然等着你参我。不过如果刘大人愿意将自己的口粮献出来养活俘虏,本将军倒是考虑少杀人。”

    刘士龙一窒,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宇文述冷笑,对刘士龙抱了抱拳道:“若是你我都有命回去,面圣之时,纵然刘大人不参我,我倒是也要在圣上面前好好问问刘大人,为什么将乙支文德放回去。这私通敌国之罪,刘大人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跟陛下解释吧。”

    他拨马而回,冷声说了一个字:“杀!”

    近六千已经放下了兵器的高句丽士兵,抱着头蹲在地上。一个看起来才十四五岁的少年吓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的不断打量着那些骑着马来回巡视的大隋骑兵。见他实在吓得够呛,他身边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高句丽老兵轻声道:“别怕,隋人不会杀俘虏的,他们总是说自己是什么仁义之师,大隋的皇帝是仁义之君,放心吧,他们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说不定一会儿就把咱们都放回去了。”

    那高句丽少年颤抖着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高句丽老兵嘿嘿笑了笑道:“说了你别不信,上次在马訾水我就被隋军俘虏过,押着我走了两天,管吃管喝,最后嫌我累赘又给放了。临走的时候我还顺手偷了他们半袋子粮食,那些家伙明明看到了居然不管。”

    高句丽少年不可置信的看着那老兵,张了张嘴,最后挤出几个字:“隋人真傻啊。”

    那老兵点了点头道:“隋人本来就是天下最……”

    后面的字他没说出来,因为一支羽箭精准的钻进了他的脖子里。箭簇从后颈中穿了出去,直接切断了他的喉管。血噗的一下子喷出来,溅了那高句丽少年满脸都是。随即,那少年啊的惊叫了一声跌倒在地上,脸色吓得惨白如纸。在临死前,这个高句丽老兵想到的是,隋人这是怎么了?

    无数的羽箭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大隋的骑兵开始屠杀俘虏。

    有人开始反抗,很快被横刀砍翻在地。有人站起来想远处狂奔,但是将后背留给了敌人的他们,又怎么可能逃得了?疯狂逃命的高句丽步兵被大隋骑兵从后面追上然后砍死,而大部分人则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就再也站不起来。羽箭覆盖之后,骑兵开始耙子一样来回梳理,将残余的高句丽步兵逐个砍翻。屠杀进行了不到一个小时,近六千人就被屠杀殆尽。大隋远征军监军刘士龙看着这阿鼻地狱一样的场景,很不争气的吓得尿了裤子。

    这是刘士龙这辈子第一次被吓得尿了裤子,当然,小时候没有自制能力的时候不能算在内。换句话说,自从他入仕的那天开始,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丢人。不过这不是仅有的一次,而下一次,他尿裤子的地方是在侩子手的刀下。

    ……

    ……

    “燕校尉,你……为什么会在护粮兵中任职?”

    王仁恭好奇问道。

    李闲一边将挂在黑甲上的羽箭扯下来,一边淡淡的回答道:“护粮兵挺好,最起码……是最晚挨饿的一群人。”

    少年郎嘴角微微抽动,那是因为有的羽箭还是从黑甲的缝隙中钻了进去,虽然刺入的并不深,但每拔出一支,都会带出一股鲜血。只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可额头上流下的汗水还是告诉别人,他在忍受着什么样的疼痛。

    王仁恭赞赏的看了李闲一眼道:“委屈了你,若是你愿意,可以到我左武卫……”

    “谢大将军好意,辛将军待我不薄。”

    李闲打断了王仁恭的话,略显无礼。

    王仁恭张了张嘴,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再说话,李闲也没有表现出继续交谈的意思。两个人就这么并骑沉默的行走,一个似乎陷入沉思中,脸色沉重,一个默然的继续一支一支的将身上的羽箭拔出来,然后随手丢在地上。

    宇文述派了亲兵过来请王仁恭过去议事,王仁恭这才转头对李闲说了一句:“回营之后,我派人送些伤药给你。”

    李闲点头致谢:“多谢大将军。”

    没有推辞。

    王仁恭笑了笑,拨马朝着宇文述的所在而去。

    ……

    ……

    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在骆傅和陈雀儿的帮助下李闲将黑甲脱了下来,这个时候,他里面的衣衫已经被血浸泡透了。好歹数一数,他身上被羽箭射出来的口子不下二十处,幸好黑甲足够坚固,链接处也是精钢打造的链甲,羽箭刺入的都不深,只是伤口太多显得有些恐怖。

    独孤锐志亲手为李闲上了药,一边擦拭血迹,一边皱眉道:“何故如此拼命?”

    李闲笑了笑,拿起一边的酒袋子摇晃了一下,却发现已经空了。骆傅从一个行囊中取出一个酒袋递给李闲,缓缓道:“最后一袋酒了,省着点喝。”

    李闲没有喝酒,也没有省着,而是将那一袋子酒丝毫不心疼的倒在自己的伤口上,烈酒从伤口上流过,甚至泛起白沫子。烧得伤口一阵剧痛,但李闲的眼神却好像更明亮了一些。

    “准备一下,如果不出意外咱们要换个地方待了。”

    李闲将最后一口酒灌进嘴里,抹了一把嘴角说道。

    “换地方?去哪儿?”

    独孤锐志没阻止李闲用烈酒清洗伤口,听到李闲的话后扭头问道。

    李闲沉默了一会儿道:“王仁恭大将军想把我要到左武卫去,辛世雄肯定不会放人。为了应付王仁恭,说不得给我个更大的官当当。”

    “这个时候,就算让你做大将军,有意义吗?”

    独孤锐志瞪了他一眼说道。

    李闲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你不是问我,何故这么拼命吗?”

    他停顿了一下道:“总得做点什么,不然心里不踏实……尽了力,再做咱们应当做的事,也就没了什么扯淡的愧疚。从今天开始,咱们要做的,就是在撤军的时候尽量多的保住些人命,然后想办法把大隋的兵,变成我的兵。越多越好……所以,你问我辛世雄给我升官有没有意义,答案是肯定的,有!”

    次日,辛世雄升帐议事,李闲第二次参加了军事会议,第一次的时候,他只是个看客。第二次,他成了主角。

    李闲因功升为从五品别将,回军之日再发行文至兵部正式任命。因为鹰扬郎将孟世笛战死,其麾下三个折冲营三千六百名士兵暂时交由李闲率领,十八骑,皆有升赏。

    “三千六百人么?”

    在辛世雄鼓励的眼神注视下,李闲默默想到……还是不够多啊。

    第132章 升官不一定就是好事

    同袍无论真心还是虚情假意的恭贺没有让李闲觉得飘飘然,面对那一张一张笑容背后或是艳羡或是妒忌的脸,李闲的表现都是同样的客气,然后婉拒了所有邀请他一同喝酒庆贺饭局。虽然大军已经断了粮,但一顿酒这些将军们不可能凑不出来。

    十五岁年纪荣升从五品别将,莫说在大隋没有先例,纵然是推及过往如李闲这样平步青云的人也是极特别的个例,但李闲明白,这只不过是在特别的情况下发生的特别情况,事实上,即便他没有抱着别的目的而是纯粹的为大隋效力,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首先,他这个从五品的别将根本就不靠谱,别说或许根本就等不到班师回去,就算等得到,辛世雄未必就会给兵部发提升他的行文。

    现在这种情况下,提拔李闲,表面上看不过是辛世雄鼓舞士气的一种手段罢了,至于其中还有没有深意,李闲心知肚明。大隋远征军虽然连战连捷,可士气却已经降到了有史以来最低谷。走了乙支文德,宣告的绝不仅仅是虚妄的招降失败,最真切的结局是大军失去了唯一一个安然返回的机会。

    李闲有理由相信,今天自己升为从五品别将并且因为鹰洋郎将孟世笛的战没而暂且行驶三个折冲营指挥的权利,或许明天这个权利就会好些撒进萨水中的马蚤黄尿一样悄然远去。辛世雄不打算把他让给王仁恭,所以不得不给李闲升了官。李闲并不没有糊涂到以为辛世雄终于对自己刮目相看的地步,那只是几个大将军之间的利益冲突罢了。就算是没有利益冲突,王仁恭对李闲表现出了欣赏难道辛世雄就要成全他?

    李闲升了官,担心的却是下一个陷阱什么时候出现,他这个从五品别将来得太过简单而且不合常理了,李闲有理由相信或许明天辛世雄就会让让带着三个折冲营去攻打平壤城。

    李闲没有功劳,事实上一点功劳都没有,辛世雄为什么要升他的官?

    莫说没有拦下乙支文德,就算拦下了,功劳怎么可能轮到他这样一个才从军毫无根基的少年手里?更何况,他并不是世家出身。

    他出头这么快,其实不是一件好事。

    自大隋立国以来,五品以上的官职几乎没有一个落在平民出身的人身上,就算那些把持着朝政的官员们或者说把持着军权的大将军们要塑造一个英雄,也绝不是李闲这样的人。本来在护粮兵中李闲还感觉不到来自世家的排挤,可是从辛世雄宣布将他提为别将的那一刻,周围布满的伪善伪装下的敌视眼神让李闲浑身都不自在。

    回到护粮兵的营地,李闲没急着搬到属于他的新的更宽阔舒适一些的军帐中去,而是坐在营地的一个角落的石头上晒着太阳怔怔出神,从东方缓缓拔高的阳光将他的影子一点一点的拖拽拉近,从侧面上看过去,少年俊美的脸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校尉大人这是怎么了?”

    王启年问骆傅,随即立刻改口道:“是将军。”

    别将,已经可以称其为将军了。

    骆傅看了王启年一眼,淡淡道:“你可以自己去问。”

    王启年缩了缩脖子道:“我敢打赌,这个时候我要是过去打扰咱家将军,绝对没有好下场”

    骆傅道:“我和你赌了,你去试试吧。”

    王启年一怔,随即使劲摇了摇头。

    陈雀儿忍不住就想过去问问李闲怎么了,骆傅一把拉着他道:“让将军好好琢磨琢磨,咱们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过去打扰他。”

    陈雀儿不解道:“琢磨什么?我就没见过升了官反而耷拉着个脸的,三个折冲营到手了,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骆傅白了他一眼,示意当着王启年不要胡说八道。谁知道王启年这个时候却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换做是我这个时候被升了官,我也高兴不起来。”

    陈雀儿丝毫都不尊敬这位丁旅的旅率,相反还有些看不惯王启年平时的谄媚样子。他冷哼了一声道:“你懂个屁!”

    王启年也不生气,只是用一种很无奈的语气说道:“是啊,我就懂得个屁,但是我却能闻出来这屁是香的还是臭的,是好的还是坏的。将军就要离开护粮兵了,现在军中缺粮,哪里比得上这里?再者,离开了后队辎重营,手下有三千六百名战兵,难道还会像以前一样整日看着别人厮杀吗?这个屁……是真的很丑。”

    陈雀儿一愣,明白了王启年的意思。

    见陈雀儿没有如以往那样对自己甩几个白眼,王启年好心解释道:“那些个世家出身的大人物们,是不会允许有人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地盘上的,辛将军看起来是看重咱家将军,实则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我现在最怕的就是,明天辛将军就会下令让咱家将军领兵攻城去。到时候只要不下令退兵,三千六百人很多吗?战鼓一时不停,就得拼了命的往城墙上爬,死有时候是很快的,尤其是有人想你死的时候。”

    “卑鄙!”

    陈雀儿骂了一句。

    王启年撇了撇嘴道:“卑鄙?这算什么?这些年我看着的青年才俊,虽然没有一个及得上咱们将军的,但二十岁年纪做到校尉的不少了,最后真正出头上去的哪个不是世家大户出身?百姓家里的少年郎,被下套子玩死的太多了。”

    王启年说的没错,朝廷是世家的朝廷,军队是世家的军队,草根百姓想要融入其中其艰难无异于一步一步攀爬人世间最陡峭的那座山峰,每一步都是荆棘密布处处充满了危机和陷阱,就算千小心万小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脚踩空从山上跌下去,爬得越高,跌得越重,粉身碎骨者比比皆是。当然,这座险峻的大山并不是没有寒门出身的人爬上去过,但那是在极特别情况下发生的个例,这样的幸运者大隋数来数去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如果将朝廷比作一个池塘,那些世家大户出身的人,他们就好像天生就属于这个池塘的锦鲤,在属于它们的池子里来回游曳,而如果有一天这池子里忽然多出来一条黑不拉几的难看的泥鳅,就算这泥鳅不会对它们构成威胁,它们也会想方设法将那个讨厌的家伙排挤走。

    是啊,军中有罗艺,有麦铁杖这样寒门出身的人不是最终做到了大将军的位子吗。可是,在罗艺和麦铁杖的背后,是数不清的怀揣着功名但在马上取这样梦想的寒门子弟摔得粉身碎骨。摔死的太多了,连尸首都找不到。

    “辛世雄为什么要害咱们将军?”

    难得的,陈雀儿虚心对王启年请教一个问题。有些受宠若惊的王启年对陈雀儿点了点头道:“有时候害人是有理由的,可那些世家出身的人,有时候他们害人连理由都没有。表面上看,是王仁恭大将军想将咱们将军要过去,辛将军为了留下咱们将军所以所以给咱们将军升了官。”

    陈雀儿摆手阻止王启年说下去,理顺了他的话后有些头疼的说道:“你还是管咱们将军叫校尉大人吧,说的太乱了。”

    王启年心说这个大块头真不是一般的笨,自己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但既然好不容易陈雀儿表示出了虚心求教的意思,王启年也只好做一回言无不尽的老师。

    “辛将军留下校尉大人,并不是真的看重咱们校尉,相反,只怕心里对校尉起了坏心了。”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见没有别人这才继续说道:“咱们校尉不应该带着你们去追乙支文德,他辛世雄都没有追出去,你一个小小的护粮兵校尉出什么风头?按照规矩,就算咱们校尉想出力,也应该先去找辛将军的。可是现在倒好,左屯卫的大军一个没动,倒是十几个护粮兵的人出去追乙支文德了,而且辛世雄还并不知情!”

    “若是追上了乙支文德,咱们校尉做个顺水人情把这功劳送给辛世雄也就罢了。可乙支文德没追上,辛世雄难道心里会舒服?”

    陈雀儿怒道:“那还不如去左武卫,昨天王仁恭大将军跟咱们校尉大人说起的时候,咱们校尉就该答应的,校尉大人那么聪明,我不信他没想到辛世雄会针对咱们。他娘的,追出去还追成咱们的不是了,这他妈的什么世道!”

    “去左武卫?哈哈……”

    王启年终于忍不住嘲笑陈雀儿了:“真要是去了左武卫,才是笨蛋加糊涂蛋了。”

    “你什么意思?”

    陈雀儿不解道。

    王启年看了远处沉思的李闲一眼,一脸钦佩道:“我现在是真佩服咱们校尉大人了,应该是昨天就看穿了王仁恭的心思吧。你以为王仁恭邀请咱们校尉大人去左武卫是好事?他才真他娘的是包藏祸心!”

    王启年越说越激动,脸色都变得潮红起来:“他表面是欣赏咱们校尉大人,实则是逼着辛世雄对咱们校尉大人动手呢。几个大将军,乙支文德自己送上门来硬是没扣住,关键时刻是咱们校尉大人带着十几个人追了上去,虽然也没把乙支文德追下来,但这已经让那几个高高在上的大将军脸没地方放了。你说,如果真的回师后被皇帝陛下知道了这件事,他们怎么办?他是故意将咱们校尉抬举起来,逼着辛世雄做选择。”

    “依我看,这搞不好还是宇文述耍的花招!”

    王启年压低声音道。

    骆傅叹了口气,看了王启年一眼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甘愿在护粮兵混日子了,你说这么直接,完全不怕得罪上面的几个大将军,听起来像是为咱们校尉大人抱不平,只怕是不想跟着咱们校尉大人一块走吧。”

    王启年脸一红,看了骆傅一眼讪讪道:“我已经……我已经快五十岁了……”

    骆傅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校尉大人要是想不出办法,一定带你一起走的。谁叫你这么善解人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