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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第17部分阅读

他不愿意去辽东,不想让自己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基业都在辽东付之一炬,若是皇帝陛下一时心血来潮下旨让他的虎贲铁骑为先锋出战辽东,他只能提前将那件事干了。可现在时机不到,他真的没有胆量去做。所以他必须让皇帝陛下忘了自己,最起码在明年开战之前忘了自己。

    虽然裴矩是个填不满的大坑,使多少钱都填不满,但毫无疑问罗艺搭上他这条线算是对了。

    大兴城规模宏大的皇宫中,五月初才从涿郡巡游回来的大业皇帝杨广斜靠在龙椅上皱着眉头批阅奏折。桌案上堆得小山一样的奏折让他有些头疼,他甚至因为厌恶批阅奏折而有些无奈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刚刚登基的时候批阅同样多的奏折用不了一个时辰,而且绝对不会出现什么错误。可是现在他悲哀的发现,才看了十几份奏折他就已经失去了耐心。

    那个时候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神使不完的力气,批阅奏折之后甚至还有心情去民间走一走听听大街上百姓们都在说什么。可是现在,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微服出宫体察民生了。每次出巡,身边好像都跟着很多很多人,当然,他觉得随从越多越有排场才显得出天家气派。

    二月的时候他在涿郡以高元有不臣之心为由正式下旨征伐高句丽,命令天下良家子第明年二月前至涿郡集结。想象着明年就能再次亲自率军为大隋开疆拓土的他本来兴奋了好一阵,可回来后再次埋首在朝政琐碎事中让他越来越烦躁!

    所以当看到奏折上的密集小字越来越模糊的时候,他恼火的将手里那份李渊呈上来请求增加怀远镇守军的奏折狠狠摔打在桌案上。

    “朕让他去给怀远镇都粮是觉得他有这个能力,他竟然还好意思跟朕要兵?宇文述,还有右祤卫大将军于仲文,左武卫大将军麦铁杖的兵离着怀远镇才多远?三个大将军十万大军站在他后面他竟然还有脸跟朕要兵?!”

    摔了奏折他还不觉得解气,拿起来狠狠的丢出去老远:“姓李的没一个好东西!他要兵干什么?难道以为朕不知道?!”

    黄门侍郎小心翼翼的将那份奏折捡起来,想起前几天李渊派人送来的那份礼物的分量轻轻摇了摇头,心说唐公啊,不是我不帮你,陛下盛怒我能保住你就不错了,至于增兵就免谈了吧,唉……谁叫你姓李?

    “陛下……因为一个无能小吏而气坏了身子,多不值?”

    裴矩凑过去将奏折放在桌案的一角,偷眼看了看杨广的脸色后轻声说道:“其实唐公也只是担心,他在怀远守着万万斤粮草不得不小心一些。怀远镇紧挨着辽河,高句丽的兵若是胆子大说不准真就敢过来冒犯天威。依臣看来,唐公这些年对陛下还是忠心可嘉的。”

    杨广微微一怔,随你恼火道:“你是说朕故意为难他?”

    裴矩连忙垂首道:“臣怎么能有这个心思?陛下明鉴,臣只是时刻谨记陛下的教诲。”

    杨广道:“朕的教诲?那你说说,朕教诲你什么了?说不出来朕就扒了你的官皮远远的发配出去!”

    见陛下已经怒气稍平,裴矩装作大着胆子直言不讳的忠诚样子道:“陛下说过,要就事论事,而不是就事论人。”

    杨广愕然,随即恼火的骂道:“你这佞臣,说话就不能委婉些?”

    裴矩知道成了,连忙惶恐道:“臣若是佞臣,也是直言不讳的佞臣。”

    杨广摇了摇头,随即将李渊的奏折又拿起来看了看,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让于仲文的兵再往前提一提吧,毕竟那都是朕的粮食!”

    “陛下圣明!”

    裴矩垂首道。

    杨广瞪了他一眼道:“只怕刚才你心里还在骂朕昏君吧!”

    裴矩抬起头认真说道:“陛下若是昏君,臣只能是j佞之臣了。”

    杨广扑哧一声笑骂道:“我一会儿就让人把你这j佞之臣叉出去!”

    他顿了一下问道:“你刚才不是说就事论事吗,那朕问问你,首战以谁为将?罗艺如何?”

    裴矩想了想说道:“十二卫大将军皆可,唯独虎贲郎将罗艺不可。”

    “为什么?”

    “陛下……幽州重地,唯有虎贲精甲镇守方可万事无忧。草原上的那些蛮人不可信,有罗艺在,阿史那家的狼崽子过不了北长城。”

    杨广想了想,随即释然道:“那就让罗艺给朕看好家门吧……其实,朕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j佞之臣,如果你顺着朕的意思说,朕一定裁了你!”

    他舒畅的笑了起来,脸上带着些孩子般的得意。

    第054章 三十七哥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李闲身上的伤基本上已经好利索,每天他把自己搞得很忙。心里那种若有若无的紧迫感让他有些压抑,只好靠着每天大量的学习来将时间分解。算算时间,已经到了大业七年的七月,草原上正是风景漂亮到让人心旷神怡的好时候。可李闲一点都不怡,相反,一天比一天烦躁。

    “安之,怎么这几天一直皱着眉?”

    独孤锐志看着蹲在胡凳上大口吃饭的李闲问。最近一段日子血骑中的人都察觉到了李闲的变化,这个开朗到可恶的少年已经有些日子没有主动和大家开过玩笑了。

    “还在惦记你阿爷?”

    李闲使劲将最后一点食物塞进嘴里,抹了抹嘴笑了笑道:“没,就是有点累了。有没有什么补药能让人快速恢复体力且安神去烦?比如乌鸡白凤丸什么的。”

    虽然不知道李闲说的乌鸡白凤丸是个什么东西,但深通医理的独孤锐志还是在第一时间从字面上猜到那药是干什么用的。见李闲还有心情开玩笑,他的担心也就淡了些。

    “你说的那个东西太肤浅了。”

    独孤锐志眨了眨眼挑逗道:“我倒是能配些药只要你肯持续吃上半年,或许真没准能让你每个月烦上那么几天。”

    李闲撇嘴道:“如果真要是能变成女人也就轻松了,以我这张脸就算变成女人也难看不到哪儿去。说不好还能祸害个王公贵族家里的优秀子弟,要是运气好的离谱真没准混进后宫当个惊心的倾世皇妃什么的。”

    “安之,我发现你这样的人就不能主动搭理你,看你有些烦才打算陪你聊聊,怎么你一开口就满嘴胡说八道?”

    独孤锐志总结道:“就应该让你变成哑巴!”

    李闲叹气道:“如果不能扯扯淡,那人生得多灰暗?”

    “出去转转?”

    独孤锐志笑道:“你还有只飞龙欠了我半年多了。”

    一说的涉猎,李闲的心里立刻痒痒起来。这一世能让他上瘾的事确实不多,他像个机器人一样不知疲倦的修炼其实真的没有太多乐趣可言,如果说有一件事他是真的上了瘾,那么必然就是射箭。闲暇时写几笔字当然不算在内,那只不过是他修炼累了换换脑筋的娱乐活动而已。

    “可是师父说不许我出营地……”

    李闲歪着头做林妹妹憔悴状。

    “滚你的蛋!”

    独孤锐志怒道:“你什么时候是个遵纪守法的家伙了?”

    李闲想了想说道:“还是和我师父说一声吧,不然他再把我当逃兵给咔嚓了。”

    两个人肩并肩去找达溪长儒,后者居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李闲出去涉猎的请求。理所当然的有两个附加条件,一,不许骑马,二,达溪长儒揉了揉发皱的肩膀说:“我也去松松筋骨。”

    李闲知道达溪长儒是怕自己溜走,他若是骑了大黑马逃跑的话血骑中还真没有一匹马能追得上。不过李闲确定,只要自己敢跑达溪长儒真敢开弓射他。

    这一个多月憋在营地里确实很难受,李闲摸着硬弓手心都开始痒痒起来。不只是他,达溪长儒才说出去涉猎,血骑兵集体表示也要去。于是乎,达溪长儒留下二十名血骑兵和铁獠狼留守营地,带上其他人出去好好舒展一下筋骨。

    七月间,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营地直奔后山,达溪长儒将血骑兵分作十几个小队,将猎物向一个方向驱赶。他和李闲还有七八个射艺出众的血骑兵守在约好的地方。闲了这么久第一次集体出来射猎所以每个人都有些兴奋,那些杀人都不眨眼的血骑兵在丛林中愉快穿行的样子竟然仿似找回些孩子般简单的快乐。

    达溪长儒一边分派人手,一边对李闲说道:“围猎,其实也是演练战术一种效果不错的方式。”

    李闲点了点头,以猎练兵的方式他很早之前就听说过。

    “安之!”

    换了一身紧身劲装的欧思青青雀跃着跳到李闲身边,忽闪着眼睛里的小星星笑着说道:“一会儿射猎的时候你一定要抢个第一噢,要射得比他们都要多才成!”

    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李闲的称呼已经变成了安之。

    李闲笑了笑说道:“第一么?有什么奖励?”

    欧思青青想了想说道:“我亲手给你烤肉吃好不好?”

    “你?”

    李闲撇了撇嘴,想起上次欧思青青烤成炭的那只无辜的兔子就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个兔子被烤得黑了吧唧的,她的小脸弄的比那只兔子还黑。欧思青青总是在各方面表现出各种天然白,血骑兵们都已经习惯了这个什么都想帮忙什么都越帮越忙的少女。而在很多时候,血骑兵在看到李闲和欧思青青并肩而行的时候都会发出会心的善意笑声,笑声中是纯粹的祝福,在他们眼里那一对少男少女真的很般配。

    欧思青青总是说起那个契丹人古老的传说,驾着青牛车的仙女和骑着白马的仙人相恋的故事。每次说起这个传说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总会有一种令人迷醉的湖波在荡漾。

    “还是算了吧,吃,你比较靠谱,烤肉这事你还是别搀和了。”

    李闲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做饭这种事,其实说起来还是男人比较靠谱。名厨那么多,有几个女人?再说,我答应你娘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所以你还是安安静静的好吃懒做得了。”

    “天天白吃帮不上忙,我都不好意思了。”

    欧思青青嘟着嘴说道。

    李闲叹了口气道:“你本来就是个白痴。”

    “那你就是呆瓜!”

    欧思青青挥舞着拳头反击,可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在她还带着婴儿肥的下颌上咬一口。

    “喂!”

    欧思青青忽然想起了什么,用胳膊肘撞了李闲一下说道:“你说过一起吃到老的。”

    李闲点了点头:“吃到老。”

    “会不会有老虎?”

    欧思青青问。

    李闲笑道:“如果有就好了,打一只吊睛白额猛虎剥了皮,让师父给我缝一个虎皮腰裙,就是不知道他老人家的针线活怎么样。”

    李闲想起一年多前达溪长儒给自己取的表字,笑了笑。

    “来了!”

    不远处的达溪长儒低声喝道。

    李闲顺着达溪长儒的视线往远处看,只见前面草丛中一阵晃动。看样子数量不在少数,而且还是大猎物。

    “妈的!是野猪!”

    朝求歌骂了一句:“谁赶过来的!”

    他将弓箭放下随即抽出横刀紧握在手里,盯着面前的草丛神情竟然有了一丝紧张。不只是他,当从叫声确定是野猪之后,留在这里的血骑兵有一半人放下弓箭换了横刀。野猪皮出了名的坚韧,羽箭扎进去也深不了。而且野猪群若是发了疯,就连老虎都要退避!看样子这群野猪数量不少,也不知道是哪个鲁莽的血骑兵小队赶过来的。

    “弓箭手到后面,刀手在前!”

    达溪长儒命令道:“尽量瞄准了腿射,把野猪放躺下!”

    他们是血骑兵,在十倍于己全副武装的敌人面前都不曾后退过,又怎么会真的惧怕一群茹毛饮血的畜生?

    没有一个人后退,十来个人围成了一个小小圆阵。

    一头看样子足有五百斤的野猪王率先从草丛里蹿了出来,暴戾的冲向血骑所在。巨大的野猪就好像一辆坦克一样横冲直撞,速度奇快。在它后面,二三十头野猪蜂拥而出。

    “站在我后面!”

    李闲对欧思青青说了一句,随即抬起弓略做瞄准便将羽箭送了出去。羽箭稍微偏了些,打在野猪腿上却没有射穿。受了刺激的野猪显得更加狂暴,叫了一声后低着头以獠牙当做武器朝着李闲冲了过来。

    第二支箭比第一支稍稍晚了一点,精准的刺穿了野猪的一条腿。巨大的野猪腿上一软随即扑倒,但是很快就又挣扎着站了起来。它站起来只停顿了片刻,可就是这片刻让它再也没能昂起头颅。李闲的第三支箭选择了一支破甲锥,流星一样疾飞过去精准的刺进了那野猪的眼睛里。

    领头的野猪悲鸣一声缓缓倒了下去,后面跟着的野猪群随即为止一窒。

    或许是因为首领的死亡让它们感觉到了恐惧,很快野猪就开始调转方向朝着另一边冲了过去。李闲再次发箭接连射翻了两支野猪,而其他的血骑兵互相配合下也将几只敢冲过来的野猪变成了死猪。

    野猪的冲击猛烈而短暂,虽然并没有对血骑兵真的造成什么威胁,但那种视觉上的震撼还是让人心里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紧张,血骑杀人如麻不假,但杀人如麻不代表面对危险的时候心里就没一丝不平静。

    更何况,杀野猪不见得就比杀人容易。

    短暂射猎却很刺激,尤其是欧思青青更是被吓白了小脸。她紧紧的攥着拳头站在李闲身边,没有后退一步,哪怕手心里都是汗水。

    李闲抽出黑刀走过去将那头还在挣命的野猪王刺死,比划了一下笑道:“咱们得吃一个月野猪肉了。”

    “谁把野猪赶过来的?”

    朝求歌冷声问道。

    围拢过来的血骑兵互相打量了一下,都有些迷茫。

    “难不成是野猪自己冲过来的?”

    独孤锐志除了在药理上其他地方都带着点白痴,他才说完,朝求歌就白了他一眼问道:“猪和你有仇?自己冲过来跟你不死不休?!”

    正说着,忽然不远处草丛中又是一阵晃动,看样子是一个体型更加庞大的猎物。李闲快速的换了弓箭,弓如满月一箭射了过去。

    草丛中传来一声闷响,那是羽箭没入肉体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道爽朗的笑声:“就这么欢迎你三十七哥?”

    第055章 是谁?

    “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

    大业皇帝杨广喃喃着将密奏缓缓的合上,他闭上眼脑子里没来由的想起父皇临死时候狰狞的表情和近乎于咆哮的嘱托:杀了那个姓李的孩子!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忽然感觉到一种难以抗拒的疲乏。

    “一刀,你怎么看?”

    他闭着眼睛问。

    整间宽大的书房里只有两个人,他问的,是微微弯着腰站在他身旁的太监。这个太监穿着一身蓝色锦服,颔首而立。看他的样子很难确定年纪有多大,脸色很白,也不知道是保养的好还是天生如此,皮肤光滑如处子。面容秀美,额头光洁,有一双宛如柳叶的弯眉,他的眼睛很亮也很深邃,若是给他施以淡妆,真真就是个能乱真的貌美如花的二八处子一般。只是眉角上的细细皱纹还是隐约透漏出他的真实年纪,还有两鬓上被他自己小心藏起来的几缕白发。

    “我是个太监,高祖遗训,太监不可干政。”

    被杨广称呼为一刀的太监不紧不慢的回答。

    他是整个皇宫中唯一一个被杨广准许可以自称为我的太监,这是他独有的特权。他在皇宫中的身份很特殊,特殊到可以随意进出御书房。但他是个很自律的人,从来不曾触碰过他不该碰的东西。在他看来,国家政务什么的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跟他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他所重视的,仅仅是坐在龙椅上那个人而不是什么江山社稷。

    杨广被太监一刀清冷的回答激怒,他猛的睁开眼怒视着面前这个几乎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阉人。可是张了张嘴,他最终还是将咆哮压了回去。

    “说说吧,这不是国事,是我杨家的家事。”

    他再次闭上眼,只是说话的语气中竟然带着一点不易觉察的哀求。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很累很无助,哪怕是在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面前他也不想表现出自己的敏?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