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的底细，只是觉得省军区的领导发话了，只能服从命令，把该办的事儿办了。
滚装船卸船需要比较专业的人员操作才会有效率。皇岛警备区工兵营机械连是最好的专业队伍，所以，外号大波的东台山大哥董金波会想到请顾司令帮忙。
叶景洪当年因为这个事件受了牵连，曾花了半年的时间，查了很多资料，刻了三张光盘，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抛给中纪委。
三张光盘的资料，很详细。有三百多个有名有姓的人。要是真的抛给中纪委了，内部整肃的惨烈程度绝对不亚于搞石油走私的远华大案。
叶景洪走到东台山的山顶，由大波的两个小弟引领着进了东北角炮台下的地窖里。
地窖是当年日本鬼子建造的地下掩蔽所，里面什么设施都有。
大波喜欢日本军刀。墙上挂着四把军刀，他手里还有一把短地。
架子很大，叶景洪进地窖，大波连眼皮也没抬一下，自顾自地玩日本军刀。
叶景洪冷冷地看了大波一眼，语气不疾不缓地说道：“计划有变，登陆艇不能为明珠号和大顺号护航。”
“什么？耍我？”大波一瞪眼，狠狠地把军刀拍在了桌子上。
“海关已经得到消息了，要截船，你们的货也没办法停在军港码头。”叶景洪的声音不容置疑，大波都没注意，跟他说话的并不是曾经见过面的黄老板。
叶景洪说出的两句话对大波来说是很要命地。两艘滚装船的货，要是没有部队参与，根本没法想象靠那些拎着砍刀的混混们把货在一夜间走完。
大波干巴巴地笑了笑，语气软了一些，说道：“你们有什么条件吗？”
“我们没有条件，我们的原则就是不参与，你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好了。”叶景洪心里清楚，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要是干了，顾司令的人头就会落地。
“你？你们敢违抗上头的命令！”大波约顾司令在东台山见面，本来，只是要商量一下怎么卸船怎么走货的事儿，哪想到，见了面，竟然被人一口拒绝了。花了那么多钱，找了那么多关系，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大波恼怒地看了叶景洪一眼。
不对，这个人从没见过面，不认识。
“你是谁？”大波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手里的短刀指着叶景洪。
“我是黄老板的全权代表，以后，你只能跟我联系，黄老板不方便跟你见面。”叶景洪的口气很不客气，言外之意，就是大波的份量不够，没资格跟黄老板相提并论。
“你找死，你是什么东西？”大波怒了，突然出手，军刀拍向叶景洪的头。
混子的打法，想用军刀在叶景洪的脑袋上弄出点儿血来。不过，他也知道，就算这个人不是黄老板，也不能弄得太过份。
只是恐吓。
叶景洪可来真的了，伸手一个顺手牵羊，抓住大波手腕，抬腿踢裆。挺朴实的陆军侦察课目的捕浮动作。
一招致敌。
大波中招了，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地窖外面的两个小弟闻声进来，还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让叶景洪撂在了地上。
叶景洪手脚利索地把三个人弄到一起，找了几根捆酒绳，捆结实了，扔到了地窖里面杂物间的一堆袋装大米的后面，撕了大波上身的衣服，把他们的嘴也堵上了。
出了地窖，叶景洪从东北角炮台下的一条土路下山，走了五里路，看到一个公用电话亭，用ic卡给顾司令打了个电话，半真半假地说：“那边耍赖，跟他们有点儿小误会，过几天咱们再跟他们的老大算帐。”
给顾司令打完电话，叶景洪打了一辆出租车，跑到海关大楼外的一个电话亭，给海关报案。
报完案，叶景洪轻松了一些。不过，事儿还没完，他还要去杜小娟家。
要说动自己将来的老丈人给海关关长亮明一下态度。这一步，也很重要，要让海关关长有胆量查明珠号和大顺号的走私货。
海关关长的级别，通过内参消息，也会很敏感地觉察到上头的动向，也会通过上层社交圈子听到一些风声，最近就有人说，上头要拿走私做文章，有人会被当典型，逮起来从重从快地严办。上层圈子，无论是政界还是军界，谁都不想成为牺牲品。
叶景洪给杜小娟电话：“亲爱的，睡着没有，要不要起来看星星？”
杜小娟迷迷糊糊地接电话，一听到是叶景洪的声音，好激动，问叶景洪：“你疯了吗？大半夜地，你干吗你！”
“你在家等着，我一会儿去你家，跟你老爸有重要的事情谈。”叶景洪说出真实的想法。
“哼，就知道你不是找我。”杜小娟撒娇地扣了电话。
叶景洪打车到了杜小娟家门口。叶景洪忘了自己没穿军装了，也没跟站岗的战士打招呼，直接往里走。
站岗的俩海军战士吃了一惊，同时出声警告：“站住！这里是首长驻地，不能乱闯！”
杜小娟跑下了楼，不说话，故意看叶景洪的笑话。
叶景洪停下脚步，朝杜小娟笑了笑，“咱们俩，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很有意思哦。”
“谁跟你意思了，没意思，我上楼睡觉了。”杜小娟转脸对站在东面的战士说道：“他是个坏蛋，千万不能让他进来。”
站在西面的战士拿手电照了照叶景洪的脸，认出了叶景洪，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叶干事，不好意思，请进。”
杜小娟却皱着眉头说道：“你们怎么放他进来了，他是个大坏蛋，真是个大坏蛋。”
叶景洪进了大门，杜小娟却不由自主地挽住了叶景洪的胳膊。俩站岗的战士直摇头。
杜副院长已经起来了，特意泡了一壶茶，端到了书房里。
叶景洪和杜小娟一起进了书房。
杜副院长开玩笑问了一句叶景洪：“丫头片子也要一起听吗？”
叶景洪笑着点了点头。
“爸，你就是重男轻女，我要是个男地，我现在都应该当营长了。哼，部队里风气就是不好，看不起女人，就会安排女人当话务兵，收传真，发电报，干的全是没出息地杂活儿。”杜小娟很想象叶景洪一样，成为不可忽视的人，成为被人尊重的人。
“已经有人告状了，说我对身边人管教不严，搞特殊化，说某某同志不专心上班，不务正业，光知道谈恋爱。”杜副院长挺喜欢跟自己的女儿开玩笑。
玩笑归玩笑，事儿却有一半儿是真地。杜小娟确实是不务正业，对机要业务不精通，却喜欢研究作战训练的东西。
叶景洪跟杜副院长闲聊了几句，等泡好了茶，给杜副院长倒了一杯，也给杜小娟倒了一杯，杜小娟高兴地跟什么似地，捧着杯子，很甜蜜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明珠号和大顺号马上要进港了，这两艘船上的东西都是上面严查地，我和顾司令刚去东台山跟一个叫董金波的人物见了面，事儿谈崩了，我和顾司令的意思，是坚决不参与……这件事儿，我凭感觉，肯定会出大事儿，上头肯定会大做文章，所以，海关也该有所动作了，这批货如果海关放水了，会牵连很多人。”叶景洪不想绕圈子，直接把话挑明了。
杜副院长慢慢地品着茶，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遇到大事儿，关键的时候，就是一个态度。杜副院长对军界参与走私的事儿，采取的是中间路线，不参与也不反对。杜副院长在京城的一个老战友的儿子，刚刚调任皇岛海关干副关长。老战友的儿子曾经因为走私的事儿，跟杜副院长聊过，杜副院长说了一句话：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
叶景洪的态度，让杜副院长有些吃惊。话说得很直接，杜副院长有些接受不了。杜副院长觉得，有些事儿，大势所趋，还是顺势而为好一些，不要有太多的锋茫。
〖005〗夹住尾巴做人
005夹住尾巴做人
杜副院长担心叶景洪太年轻，藏不住尾巴。
混官场的年轻人进入官场，如果遇上的领导是真正关心你的人，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夹住尾巴做人。
这句话比生吞活剥地看几遍厚黑学还管用。
叶景洪在新兵连，遇上的第一个器重他的人，就是新兵营的教导员郭志明。郭志明说给叶景洪的第一句话就是夹着尾巴做人。郭教导员还教给叶景洪打敬礼的标准动作，又细心地教给叶景洪打敬礼时怎么样看着对面的首长。郭教导员是京城三军仪仗队退下来地，他的敬礼曾经是军人行为规范示范图上的标准动作。为人极其耿直，四十二岁了，却仍然是正营职。他吃亏就吃亏在不知道怎么夹着尾巴做人。
杜副院长以同样器重的口吻对叶景洪说：“夹着尾巴做人，不要成为别人打击的目标。有些看不过眼的事儿，就要睁只眼闭只眼，在军界混，要特别小心，要学会藏住锋茫。”
“爸，你干吗你，就会老生常谈，什么要藏住锋茫，景洪他，用得着藏吗？哼，你藏住锋茫了，把到手的院长让给别人了，还得看别人的眼色行事。”杜小娟忍不住插话。杜小娟看出了老爸跟叶景洪观点上的冲突。
两个男人千万不要争吵起来……景洪不要冲动哦，就算老爸这个老古董顽固不化，也不要跟他吵，女婿跟老丈人争吵会很吃亏地。
杜小娟担心叶景洪会忍不住。
叶景洪已不是二十四岁的初生牛犊了，知道怎么样扭转不利的局势。
要直接说服一个世界观已经非常顽固的老人是非常困难地。必须用事实说话，而且，有些时候，光看到事实也不行，有些很要命的东西，需要时间。
叶景洪笑了笑。不是勉强挤出来的笑，是那种从容坦然的笑，可以摧毁任何阻挡的笑。杜副院长也笑了笑。他的笑里是对一个年轻人的肚量和善于审时度势的那种很多人学一辈子也学不到的把握大局能力认可的笑。
杜小娟的老妈有些不放心，披着衣服起来，洗了两盘苹果，端进了书房。
看到准女婿和自己的丈夫都在笑，心里轻松了好多。
“不早了，睡吧，明天还都有工作呢。”杜小娟的老妈很是体贴地说了一句。
“景洪，有些事儿不能操之过急，一口吃个胖子不行……在中国，很多事儿，不会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存在的就是合理地，一个人有能力不是坏事，但是，你要顾及到别人的感受，干事儿的时候，故意放慢一下节奏，等一等别人……有时候，慢其实就是快，这段时间，我听娟娟说，你不用天天加班了，那就可以坐下来看看西方的哲学和中庸之道。”杜副院长说着话，扔给了叶景洪一个很大个的苹果，“嘴再大，也吞不下整只苹果。”
叶景洪接住苹果，点了点头，张开嘴咬苹果。嘴张得不是太大，咬起来很顺畅，吃起来也很有味道。
虽然知道让海关扣船的事儿很急，可是叶景洪也没焦躁，叶景洪啃着苹果想办法。
文的不行，就要来武地。
两艘滚装船上的货，绝对不能进皇岛市的任何一个码头。
把事儿搞大，弄得轰动一点儿。要想轰动，就得有媒体参与。叶景洪认识香港文汇报皇岛记者站的站长。可以先让香港的报纸把皇岛走私的事儿捅得大一点儿。指望皇岛的本地报纸肯定不行。
叶景洪不声不响地啃了两个苹果。杜副院长和杜小娟也都陪着他啃。
啃完了，叶景洪起身告辞。
杜小娟跟着叶景洪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等叶景洪跟老爸老妈打完招呼，杜小娟跟老妈说：“我以后住宿舍了，不用嫌我在家吵你了，拜拜，晚安了。”
“女大不中留，走吧，以后都不用回来了。”杜小娟的老妈手脚麻利地给杜小娟收拾一袋子吃地，“以后不要光管自己，学着做做饭，懂吗？”
杜小娟看了叶景洪一眼，嘿嘿一笑：“不懂，我才不学做饭呢。”
“连饭也不会做，看看有谁会疼你。”杜小娟的老妈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头摇了摇，满是慈爱地看着叶景洪下楼。丈母娘疼女婿，觉着自己的闺女有点儿配不上这么优秀的女婿。
叶景洪顾不上感受丈母娘的温柔，快步走下楼梯，等在了杜副院长的那辆座驾旁边，车已经发动开了。首长家的司机，也是劳碌命，一有事儿，就得赶紧穿好衣服，在车里等着。
叶景洪拉开车门，让杜小娟上了车。
司机小高等叶景洪坐上副驾驶的位子，立即踩油门往外走。叶景洪说了一句：“先回警备区。”
叶景洪的计划是利用小胖军务参谋的身份，调动警卫连的战士，然后去码头。小胖对叶景洪是言听计从，调兵的事儿没有任何问题。小胖的爹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干部，晚年得子，虽然退休了，余威还在，要不然小胖也不可能军校一毕业就立马回老窝当军务参谋。
回到警备区，叶景洪把杜小娟送到女干部宿舍。为了让杜小娟安稳地睡觉，叶景洪在宿舍门口吻了杜小娟一下。杜小娟脸红地跟什么似地，赶紧进宿舍关上了门。
叶景洪让司机小高在东大门等着。
回宿舍叫起睡得正香的小胖，使劲儿拍了拍他的脸，等他清醒了，叶景洪把调兵去码头截走私船的事儿说了。
“风险很大，有可能被撤职，干还是不干，你自己定。”叶景洪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小胖没犹豫，说：“干，叶干事，我就信你，你才是干大事儿的人。”
叶景洪拍了拍小胖的肩，“走，去警卫连。”
两人去警卫连只用了十分钟，警卫连连长孙明开着解放车，直接带队，选了三十个头脑机灵的战士，打开武器库，荷枪实弹。
叶景洪跟孙明配合过两次，第一次是军务处长带队去飞机场，第二次是林参谋长带队，去东港码头接货。
小胖和孙明这两个人日后成了叶景洪的左膀右臂。
这一帮人就这么去了码头，叶景洪找人弄了十几套海关的制服。海关辑私科科长叶海峰跟叶景洪是老乡，比叶景洪大几岁，从小就是对叶景洪竖大拇指的人。叶景洪有需要，叶海峰绝对是不含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叶景洪要是还是原来的叶景洪，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是老天让他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还有，要是没有小胖、孙明、叶海峰这些人的鼎力相助，要想搞出点轰动来，也是非常难地。
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一定会有一帮敢把心掏出来的兄弟，也肯定会有至死相随的女人陪伴左右。
叶海峰准备好了辑私船，载着叶景洪、小胖、孙明和警卫连的战士，开到了东港码头，把船藏在了几艘渔船后面。
还有半个小时，明珠号和大顺号就进入皇岛海域了。
舱里的战士很激动。第一次这么荷枪实弹地，要是真打起来，肯定会死人。叶景洪站在二层甲板上，看着黑幽幽的海面，心里很不平静。站在叶景洪身边的小胖和孙明也有些紧张。如果不是叶景洪提出要荷枪实弹，他们俩做梦也不敢想，怎么就胆大包天地带着三十个荷枪实弹的战士到海港码头出勤。
孙明听到枪栓响，低沉的声音朝舱里的战士喊：“把保险都给我关好了，谁要是沉不住气，直接扔海里喂螃蟹！”
舱里立刻安静了。
安静地等。
叶海峰在驾驶舱一眼不眨地盯着雷达指示仪。
香港文汇报记者站站长梁德伟带着一个女记者来了。叶景洪楞了一下，把梁德伟拉到一边儿，小声地问：“你带个女的上来，真麻烦……一会儿，枪响了，吓尿了怎么办，你兜着？”
梁德伟满有自信地说道：“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地女人，胆子特别大，警察出身，搞走私报道，比我在行。”
叶景洪看了那女记者一眼。有印象，女记者十年后，去了美国，成立了一家模特公司，来皇岛搞过一次演出，长得跟杜小娟有几分象。
女记者挺大方地朝叶景洪伸出手，自我介绍：“岳明珊，第一次来你们大陆，一回生两回熟，希望咱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叶景洪握了一下岳明珊的手，“叶景洪，一个很想搞事儿的人，很希望你们利用香港的那片自由土壤，用你们自由的媒体，把一会儿发生的事儿报道出来，让全世界的媒体都能引起注意。”
“你很有意思。”岳明珊妩媚地朝叶景洪笑了笑。
“但愿你们的报道更有意思。”叶景洪做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