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有……”他指着她的嘴边，她摸摸嘴角，没有摸到，他一笑，伸手要抹去她嘴角的食物，却教她往后一退避开了，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
赵上绮眼底闪过慌乱，连忙道歉。
他放下手，径自笑问：“有时候我还真不知道？是排斥我还是信任我？”
“对不起……我只是不喜欢有人碰我。”
“我帮你洗头呢？”
“喔，那不一样，因为那是在治疗我。”
“所以平常的时候，你不喜欢有人碰你？”她点点头。
“上绮，我觉得这个什么洗头的治疗法对你来说并没有用处。”他下了结论。
“真的吗？可是……”
“都一个多月了，如果有用，要你买一块鸡排，你也不会跑了；而且你对人始终还是保持着距离，这种要花上好几年的时间才能根除你排斥人的习惯的治疗法，你不觉得太没有效率了吗？这样吧，后天我排休，要带可人去看电影，你也一起来吧。”
“可是……”
“如果你真的想治疗自己，就要鼓起勇气，光靠洗头治疗是没有什么效果，再说有我保护你，还怕什么？”
蒋映人微笑的表情带有一股让人不由得全然信任的笃定，赵上绮眨眨眼，明白他说的确实没错，她能让他洗头，却无法让其它女人碰触，她是不怕到‘beauty’了，但对‘beauty’以外的人似乎还是没有进步。
“相信我，我不会害你。拿出一半的勇气，另一半我会替你补上，不要怕！”她不足的勇气，他会替她补上——望着那双清澈朗目，赵上绮答应了。
蒋可人很清楚自己今天的角色是个不能插花的花瓶。
插花会吸引过多目光，所以不能插花，只能装水。
昨天听哥说上绮姐其实不喜欢亲近人群，他好心想帮助她，所以她也被拖下水。
哥要她扮演好不能插花的花瓶，为什么不能插花呢？因为插了花就会吸引上绮姐过多的目光，他是要上绮姐去熟悉人群，而不是熟悉他们兄妹俩，所以花瓶只能装水，要言之有物，要适时提点，还要提点得恰到好处。
拜托一下好吗？她才十几岁，哪懂这么多啊。
总之，她会尽力，其它就别再苛求了。
不过，她确实注意到上绮姐的视线总是落在他们兄妹身上，尤其她发现上绮姐盯着她哥的时间居多，因此趁上绮姐去洗手间的时候，她赶紧跟大哥报告。
“哥，上绮姐一定是对你有意思，要不然为什么她偏偏找你帮她洗头？就算你们是熟人好了，也不过是同学一个学期而己；而且如果是我，与其找个男人帮我洗头，还不如女生来得好。不过说真的，上绮姐怎么会连女生都排斥，好怪喔，一般来说不是讨厌异性而己吗？”
“一般来说怎么会讨厌异性？”
“为什么没有？如果她受过伤害的话就会害怕讨厌啊……”蒋可人顿了一下，脑子似是想到什么，问：“哥，上绮姐是不是……”
“不要乱猜。”蒋映人立刻阻止妹妹的问题，有些事乱猜只会乱了。
“是。”她还是乖乖当个只装水的花瓶角色就好，免得搅和下去。
过了一会儿，赵上绮回到位子上，轮到蒋映人去洗手间。
蒋可人见机不可失，立刻问：“上绮姐，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很好，他是个好男人。”她很感动蒋映人为她牺牲自己休息的时间。
蒋可人含笑点头。“对啊，我哥真的很不错。对了，上绮姐有男朋友吗？”
“没有。”
“那上绮姐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她面有难色。“我没想过耶。”从没想过会交男朋友，她自然不曾在这问题上花时间。
“为什么？”
“因为、因为……”她的症状还没有治疗好，怎可能交男朋友，不过这理由她是无祛说出口。“暂时还没打算交，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
蒋可人点点头，口气有几分失望。“如果缘分到了也不要排斥喔。”
“喔，好。”赵上绮见她模样认真，也不免认真起来，只是她心底依然没有这打算，她想只要赚够钱，即使不结婚也无所谓。
“你们两个选好要看的电影了吗？”蒋可人和赵上绮同时低头望着桌上的报纸，然后非常有默契地指着同一部电影——尸魂。
一看就知道是鬼片，蒋映人脸色有些难看。“为什么不看动作片？到电影院看电影就是要看动作片。”他建议。
“不要，动作片很无聊，鬼片才好看，上绮姐，对不对？”蒋可人甜美的笑容满是对她哥的恶整。
“上绮，你不要受可人威胁，想看什么电影直说。”他寻求……不是，是询问赵上绮内心真正的意愿。
“我也想看‘尸魂’。”最后，两票对一票，蒋映人惨败，只得掏钱买票。
“我把钱给你。”刚刚让他请吃饭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不想连电影票钱也让他出。
“这没什么，又不是天天来，别放在心上，去找可人一起去买吃的。”
“我吃饱了，吃不下了。”她走在蒋映人身旁，小心翼翼地跟他保持约莫半个手臂的距离。
“你对可人很好。”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对她好要对谁好？其实我父母根本没打算生孩子，只想要享受两人生活，我妈怀我是意外，不过他们抱持随缘态度并没有拿掉我。后来隔了十年，又一个意外诞生，那时候我母亲算是高龄产妇，所以可人出生的时候有点危险。从小到大我都将可人当作必须要照顾的对象，反正我爸妈经常不在家，照顾可人的工作就落在我身上，我跟她的感情自然深厚。你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
“难怪你一脸很羡慕我们兄妹的样子，可惜我实在无法将你当作妹妹对待。”
“为什么？”如果能有蒋映人当她的哥哥，她应该会很幸福。
“我们同年，你的生日还比我早三个月，所以我还要叫你一声姐姐。”
不过单就外表来看，大概不会有人相信赵上绮竟然还大他三个月。
赵上绮满脸错愕，好一会儿才想起上回掉皮包的事情。
买好电影票，号称无底胃的蒋可人又买了一大包爆米花和一杯可乐，三人走入戏院。半个钟头后，赵上绮发现一件事——原来，蒋映人怕看恐怖电影。
一幕恐怖的画面过后，她突然发现右手被人紧紧握住，坐在她左边的是蒋可人，坐在右边的当然就是他了。
没想到他会害怕看恐怖片，这个意外发现让她忘记被他握住手的感觉。
她睡着了。
蒋映人发觉后，连忙关掉吹风机。
上绮说最近接了许多案子，经常忙得昏天暗地，有时候甚至一天睡不到五个钟头，没想到洗个头她也能睡着，看来确实累了。
他抱起她，让她躺在一旁的沙发上，拿了条大毛巾盖在她身上，双眼不禁着迷地凝望那张纯真的睡颜。
最近他们三个人经常出游，不但感情变好，上绮的笑容也变多了，虽然她对人还是会有一点抗拒，不过大抵来说，要她去排队买鸡排已经不再是难事。
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她才终于愿意去买鸡排，也算是稍有进步。
他发现自己愈来愈喜欢盯着她看，有时候她会提早过来，带着他吩咐的两份晚餐，然后他一面工作一面盯着她吃完，他喜欢看她吃饭吃得满足的表情，喜欢看她埋头画画不时露出的冥想，也喜欢看她不小心被抓包在偷看他时装做若无其事的窘迫。
他真的很爱盯着她看，难道真的如可人所说，他对她……蒋映人多看了她两眼，随即下楼整理。
第5章
她睡着了？！赵上绮揉揉惺忪的眼睛，缓缓坐起来，身上盖着的黑色大毛巾落地。她环顾四周，想起这里是‘beauty’，看了眼墙上时钟，已经十点半了，她吓得跳起来，抓起地上的包包往楼下冲。
她错愕蒋映人竟将她扔下，也不知道是谁在楼下，只想快点偷偷离开。
她摄手摄脚下楼，抱着包包，准备逃走。
“不说一声就要走，真没胆子。”听见是蒋映人的声音，她连忙转过身，眼底闪着胆怯，她确实害怕了。
“我以为你把我丢下。”那种不是在自己房间醒来的感觉她最害怕了，所以她向来不会睡在外头，无论再怎么累都要回到家才会松懈，可是她刚刚怎会睡着了？好怪。
蒋映人朝她走过来，微笑开口：“我怎么会那么做，我是看你睡得很熟不想吵你。时间也晚了，你先回去吧。”
“喔，那你呢？”听见他不是故意将她扔下，她心情变得很好。
“今天轮到我收拾，要再忙一会儿。”
“我帮你。”她放下包包，看见一旁的扫把，立即拿起来清扫。
蒋映人来不及阻止，也就随她了，转身到楼上去忙，等他下楼来，发现空无一人，内心不禁升起一股失落，她要先走怎么也没跟他说一声？
莫名的，他心底有些难以言喻的不愉快。
随着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总以为赵上绮对他的信任应该更多了，可她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他实在摸不透，不明白她对他究竟是什么想法。
有好几次他故意靠近，她都会不着痕迹的退开，他也不是笨蛋，不会自讨没趣，只是偶尔，她又会对他露出那种仿佛全世界只相信他一人的表情，害让他愈来愈困惑。
她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环顾四周一圈，确定自己没有疏漏，蒋映入准备关灯之际，忽闻大门推开的声音，伴随一阵香气飘入，他转身，是赵上绮，手上还拎着一包食物。
他无言的盯着她。
她笑着说：“我看你的水煎包都没有动，已经冷了就不好吃，所以去帮你买了几个包子，水煎包我带回去当明天的早餐。”扫完地，她要收拾工具，意外在休息室内发现桌上一袋没有吃的水煎包，她才知道他还没吃晚餐。
看着热腾腾的包子递至面前，蒋映人心绪一动，展开双臂直接把她搂进怀里。
赵上绮吓了一跳，僵着身子来不及反应，傻傻地任由他抱住。
他终于发现自己会那么在意她，是因为喜欢上她了。
喜欢有时候就是需要一个感觉以及一股冲动，或许真如可人所说，他确实对弱小的动物没有抵抗力，但需要帮助的弱小动物何其多，他对赵上绮是真的有一点感觉。
——有想跟她谈恋爱的感觉。
“上绮，做我女朋友吧。”
手上的袋子瞬间落地，赵上绮猛地推开他，惊愕之中又带着一丝惧怕地摇着头，然后二话不说转身逃走。
蒋映人怔了几秒，来不及追上。
这算是……拒绝他的意思吗？！他被拒绝了？！一个星期过后，蒋映人依然不敢相信自己会被拒绝。
虽然还不到提不起劲工作，但多少让他感到挫折。
他的外表为他带来许多机会，加上他是知名发型设计师，喜欢他的女客人还不少，也有倒追他的，但统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没想到头一次喜欢一个女孩子，下场竟如此凄惨。
几个跟他走得比较近的同事关心地询问，好面子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说，要是让一个人知道，保证隔天就传遍整间店，他没那么白痴。
不过因为这件事情，他的心情不太好，尤其是一直没再接到赵上绮的电话。
她该不会认为他是小气的人，被拒绝就不会再帮她洗头了吧？
“jab，上绮妹妹最近都没来，是怎么回事？”
中午时间，阿健坐在休息室里吃着日式便当，上个月他终于伙同全部的员工“请”oo下台，拱上素有美食专家之称的小云帮他们买便当，现在的便当不但便宜又好吃，每到休息时间，大家都快乐似神仙。
“她有事不能来。”
“一个星期没看见她还挺想她的。”
“你想她做什么？”即使赵上绮不是他的女朋友，他也不喜欢听见有别的男人喜欢她，典型的男性心态。
“她很可爱啊。上次我在扫地，她一直盯着我看，本来还以为是本大爷的魅力终于迷倒她，哪知道她竟然对我说有一根长头发卡在椅子底下已经五天了，那次我差点笑翻，实在没想到会有人注意这种小事那么久。虽然她都不说话，不过其实还挺可爱的，你既然是她的男朋友，可要好好照顾人家，这么可爱的女生都快绝迹了。”她是很可爱，却不是他的。
“我不是她的男朋友，也不喜欢她。”气话总能说吧？
阿健顿了顿才又开口：“嘎？可是……喔，那大概是我们误会了。”见他的表情非常难看，阿健识相的继续埋头苦吃，不再说话，免得不小心惹祸上身。
一整天下来，蒋映人心头始终搁着赵上绮导致出错了好几次，幸好客人够熟，笑笑的说没关系。
所有人都说赵上绮很黏他，他当然也有感觉，并且有些得意，这又是无法解释的男性心态。
总之，他老早就把她列为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假使继续随缘下去，他们铁定也会在一块儿，哪知事实是残酷的。
这个问题困扰他很久，下班后，他终于忍不住跑去找她想把话说清楚。
他的个性直爽，有话便直说，最不喜欢拐弯抹角，喜欢不喜欢，很简单的答案，即使她的答案不合他的期望，也用不着撕破脸。
帮他开门的老伯说赵上绮在家，他敲门她却不开门。
他有点火了，他们好歹都相处了几个月，难道她还不了解他的个性？
“上绮，你不答应跟我交往没关系，我们还是朋友，犯不着为了这种……小事就放弃治疗。我向来公私分明，绝对不会公报私仇，你还是可以继续来找我洗头，这件事你没做错，不用躲起来了。反正感情就是这样，你不喜欢我也不能怪你，只能怪我自己误会了。”她只对他好，只对他笑，所以害他误会。
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还有……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跟你交往，你不喜欢就讲清楚，不用怕伤人，你不说清楚才会造成误会。好了，想来洗头的时候再打电话给我，晚安。”停了一下，里头依然无声无息，蒋映人觉得自己有把话说清楚就好，免得心情继续坏下去。
就在他转身要离开时，门缓缓打开一道缝。
“蒋映人……”
“终于肯出来了是吗？”
“对不起。”赵上绮走出来，怯怯地开口。
那天，蒋映人突然要她做他的女朋友，她吓了一跳，压根无法做出反应，下意识就是逃跑，因为她实在没想到他怎么会喜欢毫无特色的自己。
“为什么说对不起？”
她也不晓得，就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只是……”
“只是将我当作朋友是吗？”
她点头。
唉，既然只将他当作朋友，为什么又要对他特别好让他误会？
看来他的自作多情还真不是普通严重。
“那我们就当朋友吧。我明天七点有空，想洗头就过来，你以后也不用再帮我买水煎包了，现在的便当好吃多了。就这样，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祝你的创作早日完成，晚安。”瞧，他是这么有风度的男人，才不会小翻良。
“蒋映人，谢谢你，你真的很好。”她对他十分感谢。
第一次正式被发好人卡，他心情十分低落。
“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再连名带姓地喊，这样很有距离。”第一次告白渗遭滑铁卢，他淡淡扬笑，心头却有些苦涩，不断提醒自己从明天开始必须将她当作一般人，要不然可能会再深陷。
当不成情人也能当朋友——他到底能不能做到，拭目以待吧。
她对他展露笑容只是普通礼貌。
她对他的好是因为他们是朋友关系。
她对他的信任也是因为他们曾是同学。
蒋映人就这样不断催眠自己，好让自己免于赵上绮的诱惑。
秋天过去了，冬季转眼间也悄悄来临。
天气转凉，他注意到赵上绮身上依然是夏季的衣服。
他告诉自己别对她好，对她太好可能会造成她的压力，嗯，他每天都这么说，结果假日陪妹妹去买衣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