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辛站在门口，伸手抓着把手。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这个人可真有趣。你来此的目的不愿意讲，那我也不勉强。那你叫什么名字？”
穆辛拉开了门。
“喂！你真的不要命啊？”
“我该走了。”
他刚踏出门，楼梯口便响起了脚步声。刚下定决心说要走，现在如果退回去会被看笑话，穆辛没有犹豫太久，他迈出了另一条腿，从屋檐下连续跳跃而下，看守可能会追上来，到了地面上只有路过的猎兵不插手，逃走还是没问题的。
“回来！”
就在他准备动身的时候，女人从背后扯了一把，她的力气很大，穆辛差点被拽倒在地。
女人伸出另一只手，顺势掐灭了火苗。
脚步声越来越近，空气中飘起了淡淡的花香，走在面前的是个女人，在窗子上留下来一个上身的剪影，跟在后面的则是龙雀馆的掌柜和他的义子。
三人过去了，女人才放开紧抓的手，站直了身子，“你可真是够有胆量，我可是又救了你一命。”
“我不需要你救。”
“嘴硬！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你不要误会，我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的太久。”
“你不是为了钱来，也不是为了美色，我知道你的目的了。”
“哦？”穆辛一愣。
“是为了探查某个人的消息对吧？”
穆辛没说话。
女人从他沉默的举动中感觉到了什么，“看来被我说准了，也不奇怪，黑市总是会出没一些形迹可疑的人，月舞姬在黑市还是很有人脉的，你如果想探听某个人的消息，求她帮忙最有效了。”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对月舞姬很熟悉。”
“当然，你若是真的想求她办事，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我要找的人，她未必知道。”
“呵呵呵呵，好大的口气。那我更要带你去见她了，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太强。”
“我看还是不必了吧，对一个毫不相识的人说出自己的秘密，太草率了。”
女人抚摸着垂肩的长发，坐到了椅子上，娇笑道：“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可没资格求人办事。”
“我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求人，我从不求别人。”
“真是是绝强！我倒是喜欢像你这种不卑不亢、还有点冷漠的人，好，我就主动帮你这个忙好了，不要回报这样总可以了吧。”
“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有点喜欢你啊。”
“这不是理由！”
“其实呢……是我想知道你心里的秘密，你就留在我的房间里，月舞姬表演完之后，她会来见我的。”
穆辛警惕地看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别紧张，我和你一样，是猎兵。”
“猎兵？”
“这不奇怪吧，你们的岚之国号称猎兵之国，除了猎兵之外，就只剩下官员、商人和农夫了。”
“你从别的国家来？”
女人一愣，想到前面的那句话不小心说漏了嘴，讪讪一笑，“也不是太远的地方，我叫碧，你叫什么名字？”
“穆辛。”
“终于肯告诉我你的名字了，看来你开始有点信任我了。”
“碧姑娘，恕我冒犯，起初我很怀疑要找的人是不是你。直到你说了你来自其他国家，我才抹除了你的嫌疑。”
“听说最近城中不太平，牢狱出了事，城守也被杀了，到现在还没有结案。我也在猜测那个外逃的犯人是不是就是你？”
“你觉得呢？”
女人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他，“不太像，重犯脸上应该都带有一些伤痕，这些是掩盖不了的。还有你的眼神和举动，从容不怕，太过冷静了。不过，犯人躲藏在暗巷区里，如果能够藏身在龙雀馆，那城守想要抓人可就难了。”
楼下爆发出了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即便隔得很远，欢呼声还是听得很真切。
“看来，霓裳之舞已经开始了。听说过这支舞的来历吗？”
穆辛摇头。
“据说是祭祀的时候跳的，通过舞蹈将祷告、心愿传达给天上的神。也有人说是从精灵那里流传下来的，轻盈的舞步，翩飞如蝶，根本不是人类能够舞出来的。你真应该去亲眼见一见，一年就仅此一回。”
“为什么要选在今日？”
“岚之国原本是两国之间的缓冲区，后来被猎兵统一，文化和习俗基本上都源自于两国。有的国家有专门的节目、用来祷告祈福，就是今晚。”
“那这么说……月舞姬也来自异国他乡了？”穆辛决定留下来，坐到了女人对面。
“你可真是个聪明人。”
“你和她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对吧。”
“是这样没错，现在轮到我来猜了。让我好好想想……你是不是为了燕子凌的死而来，听说这个人和蜂鸟猎兵团来访甚秘，你佩戴的另外一枚标记好像便是。”
“看来你对周围的猎兵团不了解，这枚猎兵标志是苍鹰，并非蜂鸟。”
“苍鹰猎兵团？我倒是从没听说过。云山这种小地方，e级猎兵都不多见，不过以你的能力来看，和e级猎兵交手未必会输。”
“不知碧姑娘到云山有多久了？”
“之前曾经来过几次，我也是今日入夜前才到。”
“我上楼的时候，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说，说有一位特殊的客人，莫非就是……”
“对，就是我。”碧摊了摊手，“你也看到了，四层的客房不是用于招待客人了，只留宿一些极为特殊的贵宾。”
“那刚才他们经过时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
“听得很清楚，那位掌柜还是很识相的，我也没必要找他的麻烦。不过他的义子很不规矩，总是有些坏心眼，我正在想该怎么教训他一下。”
“这位掌柜的势力似乎不小吧。”
“烽火猎兵团在背后支持他，双方也都是为利益而捆绑在一起。蜂鸟失去了燕子凌的支持，估计被打垮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城中早晚还会有一场大乱子。新来的城守也不愿管，我是打算多留些时日看一看热闹。”
穆辛在心里笑了一下，风简表面的伪装做的很充分，名声口碑不怎么好，估计大多数人、包括猎兵、商人、农夫对他的评价都大致如此。
第40章 身份（2）
楼下又是一阵掌声，欢呼声如潮。
“看来舞到终段，就快结束了。一会你躲在屏风后面，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出来。”
“为何？”
“照我的吩咐做就是了。”
“可是我听说，月舞姬献舞之后会挑选一位客人，单独相会，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碧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霓裳之舞也叫作一舞定情，如果她选中了某个人，这一生就会跟着他。你是不是后悔没有去碰一碰运气啊？”
穆辛有点尴尬，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你对月舞姬看来很感兴趣，是不是也听到了一些传闻，说是容貌倾城千金难见一面，都是夸张的说法。相貌嘛……其实只比我强一点点。她只是翩然起舞的样子迷人，你可不要抱太大的幻想。”
“你想的太多了。”
“那我们就等着瞧吧，男人都一个德行，看到美貌的女人就流口水，表面上强装镇静，心里早就乱了。”
“有人来了。”
碧也听到了轻缓的脚步声，对他摆了摆手，穆辛犹豫了一下起身躲在了屏风后面。
那股幽幽的香味顺着窗棂飘了进来，脚步声停在了门外，月色映照的窗子上投射的是一个盘发女人的窗影。
房门被推开，女人迈步走了进来，碧点起了灯，捏着下巴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那是一个绝丽的女人，瓜子脸，薄嘴唇、高挑瘦削，模样和这个叫碧的姑娘有几分相像。都是大眼睛，长发盘在脑后，插着一支银钗。脸上抹了很淡的胭脂，唇红玉肌，穿着一件翠绿色的影纱，里面则是一件红色的紧身衣。
“看来这一周的事情，姐姐已经忙完啦。”
“恩。黑市开放，七天之内我只需要露面一次。”
“那些色迷心窍、烦人的客人呢，不会再来叨扰你了吗？”
“总是避免不了的，不能得罪的大人物还是得敷衍一下。”
“姐姐来云山已经有三年了，整日在这座馆子里待着，像是关在笼子里的雀儿，不觉得烦闷吗？以我的性格可待不下去，活像是坐牢。”
“你性子太闹，这里自然不适合你。一个女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长住，首先要解决的是生计问题。上头派我到这里来可是没有给盘缠的，一个女人在岚之国不去做猎兵，也只能栖身在风月之地了。”
“这家店的老板，特别是他的那个义子，对姐姐可垂涎欲滴呢，虽然是些不中用的废物，还是不可不防啊。”
“老板还是个不错的人，没有他，我很难这么轻松地待在这里。至于他的义子，仗着和烽火猎兵团的首领称兄道弟，在云山成了一霸无人敢惹，他只要不招惹我，我也不愿找他的麻烦。”
“我觉得有隐患还是该排除，这家店的老板现在只是尊重姐姐，我觉得这儿还不够，应该让他害怕，做一条听话的狗。”
“阿碧！”月舞姬杏眼一瞪，“你不要总是无事生非，杀人不能解决问题，只会激化矛盾放大仇恨。我还需要继续留在云山，该忍的还是要忍。”
自称碧的姑娘哼了哼鼻子，“姐姐又训斥我，我可都是为了你好。你是没有听到那对父子说的话，说是把你搞到手，做他们的奴隶，他们是把姐姐真的看成了低贱的女子，搔姿弄首取悦客人，我真想割下他们的舌头！”
“好了好了，过几日你也该走了，上面所要的情报我已经探听到了一些，至于何时能够牵上线还需要一段时日。”
“那群人行踪不定，要赢得他们的信任很难吧？”
“恩。”
“对了，姐姐有没有听闻最近黑市里来了一些可疑的人。”
“可疑？”
“我就是随便问问，都说云山是个小地方没什么强手，可上头就是把姐姐安插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城里，说明一些危险的人们还是会光顾刺出的对吧。”
月舞姬走到了梳妆台前开始卸妆，她把头发放了下来，一头柔顺的黑发瀑布一般垂落下来，用梳子慢慢地把头发顺直。之后取下手臂上的首饰，赤着脚走到衣柜前，开始褪去外面的衣服。
“啊？！”碧想起屋中还有一个男人，匆忙地叫了一声。
月舞姬停下动作，诧异地看着她，“怎么了？”
“没、没事……姐姐回房间再换衣服吧，先陪妹妹说说话。”
“不碍事，很快就好了。这一层都是我的起居室，演出的衣服太暴露，很不自在呢。”
“咳咳！”碧只好用力地咳了两声，似乎是在提醒穆辛不准探头偷看。
月舞姬很快褪去了上衣，然后脱下面的裤子。她从衣柜里取了一件蓝色的长裙，和一件收腰的长衫，换好之后又做回了梳妆台，碧站在身后帮她梳头。
“姐姐可真是大美人呢，我如果要是个男儿可就好了。姐姐就没想过找个如意郎君，现在已经过了该嫁人的年纪啦。”
“我们两姐妹是被收养的，无父无母，如果不是养父的照料早就死了。我们被一手训练出来，自然是为了养父分忧，至于别的事情以后再想。”
“你可真是孝顺。可我倒是听闻了很多传闻，说养父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不要听那些人的胡言乱语！”
“可是……”碧犹豫着，“姐姐一直都是在邻国，不是送往荒之国，就是阴之国，现在又到了岚。我也是在各个国家辗转，一年前才回到故乡，亲眼而见亲耳所闻一些事情，那些所谓的恶徒、该杀的人，好像也有一些是心善的……”
“你是在怀疑养父的为人了？”月舞姬“嗖”地起身，她绷紧面孔有一股压迫的气势。
“妹妹不敢。只是……我觉得一直给我们灌输的东西很多都是假的，是不真实的，星隐教会由王室一手扶持，后来反目成仇，养父说是王室因为变更了国王，扶持者是能够争夺王位的继承者之一，继任的国王为了杀死弟弟坐稳王位，只好拿星隐教会下手被判定为邪教，大肆宣扬，从而如愿地处死了自己的弟弟。我们很多的兄弟姐妹被逮捕斩杀，幸存的人只能过着流亡的生活，逃到其它国家去。这段史实好像并非如此……”
“啪”的一声脆响。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碧细嫩的脸颊上，她捂着脸退了开去。
“放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妹妹……知道！”碧倔强地昂着头，“我知道这些话不该说，也不该信，可我就是怀疑，我们受了如此大的屈辱，该复仇，该推翻王室的统治洗刷冤屈。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不止一个人说扶持教会的人其实才是想要篡夺王室的人，他是因为阴谋失败才被心慈的哥哥所杀，一个人这么说我不信，可一千个人，一万个人都这么说……”
第41章 身份（3）
“够了！”月舞姬喝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我不想再从你的口中听见，你回去之后，这些话万一被教会的其他成员听见，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不要以为养父会护着你，他的仁慈并非是软弱，你说这些话莫非是想做下一个叛徒？”
“我只是想弄清真相。”
“荒唐！真相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该去查明的吗？王室的权利那么大，真相早已被掩盖起来了。”
“可我们都做了些什么，我只见到杀人、不断地杀人！我们既然是为了复仇，推翻腐败的统治，为什么还要搞那些恶毒的药物，还用在活人的身上……”
“我们需要力量你懂吗？你以为复起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不要再说了，你带上情报信件，明天天一亮就走。”
“你赶我走？”
“现在城中不太平，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次搜集到的情报很重要，你还是尽快带回去吧。”月舞姬背对着她，看着窗外说。
她心里很在乎这个毫无血缘关系却一起长大的妹妹，早已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也知道阿碧马不停蹄匆匆地赶路是为了见她，就是想多留几日相聚，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可能几个月，也可能要等上一年。
她刻意表现的很冷漠，话语也变得冷冰冰。
阿碧垂下了头，沉默不语。
“也许阿碧姑娘说的并没有错。”
“谁？！”月舞姬猛地回头。
穆辛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从师父那儿听说过星隐教会，师父甚至和这个教会还打过交道，他曾流亡于岩之国，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是谁？”月舞姬警惕地看着碧。
很显然，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早就躲在后面的，阿碧不可能不知道，因为她的反应不大，只是对这个陌生男人使了个眼色，好像在劝告他不要乱讲话。
“他是穆辛，和我是……”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两个的关系。
“是朋友。”穆辛说，“两位原来是星隐教会的人，你的妹妹想要弄清楚过去的真相，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反而很应该去查清楚，你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惩恶扬善，如果事实是反过来的呢？”
“我们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来管。看在你是阿碧朋友的份上，我这次可以放你走，你最好不要在到这里来！。”
“你这位姐姐可真是够凶蛮的，从外表上可一点也看不出来。”
阿碧听得出话里带刺，靠近穆辛，悄悄地伸出一只手掐他的手背。
穆辛看了一眼她红肿的半边脸颊，故意提高了话音，“总是干些杀戮的勾当，还倒弄一些恶毒的禁药来危害万民，手里握着屠刀，却说自己杀人是正义之举，所谓推翻j邪、驱散黑暗迎接光明，是不是太自欺欺人了！”
“你很有胆量，口气也不小，不过说这些话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月舞姬缓缓地俯身，双手不知何时多了一对匕首。
“想不到你是位刺客，要打一场么，乐意奉陪。”穆辛伸手抓住背后的刀柄。
“不要！”碧冲到两人中间，伸出双手阻拦，不断地摇头，“都停手！都是我的错，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