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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第50部分阅读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高劲松惊讶得合不上嘴。

    难怪不得前几天天津高新回突然找俱乐部询问他的转会价格哩,原来是姚远的师兄在其中起的作用。

    他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师兄在深圳蓝天干得好好地,怎么突然就跑去天津高新了?”在他看来,梯队教练是一份很风光也很实惠的工作,许多著名教练都有过梯队教练的经历——这个时期对有志于教练事业的人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既没有主教练那么繁重的日常工作,也没有主教练那么巨大的成绩压力,既能在实践中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又能有大量的空暇时间来观察思考总结自己和别人的经验教训,要是运气好,还能带出一批子弟兵,即便不能亲自指挥弟子们在球场上叱咤风云,也能用他们的名字来提高自己的威信……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都是一份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工作呀!姚远的师兄怎么就能舍弃呢?

    姚远一句话就把他师兄另某高就的原因甓说得清清楚楚。

    “不是每家俱乐部都有武汉雅枫那么健全的梯队建设,也不是每家俱乐部都能遇见尤慎和言良成这样的教练。”

    高劲松登时没了言语。

    他还记得他刚去雅枫报到时基地里的凋零景象。虽然雅枫在规划基地布局时有梯队建设的考虑,基地里也有专门为后备队修建的宿舍,可宿舍楼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好些房间里连盏照明的便宜灯泡都没装,就只有一根孤零零的电线晃晃悠悠地悬挂在天花板上。春训开始前,所有队员再算上俱乐部工作人员,整个基地里也就十号人,午餐晚饭时偌大的饭堂里就看见一排排整齐洁净的条桌和塑料椅。如今又是个什么光景?别的不说,光基地的食堂就是一扩再扩,每到开饭的时候,饭堂里喧哗热闹得就象到了热闹嘈杂的菜市场,去得稍晚一些指不定连个空座都找不见。食堂里的大师傅和杂工也从五六个人一路增加到现在的二十多个。即便是这样,俱乐部的后勤部门还时常抱怨说食堂的人手不够,一天下来人人累得人仰马趴。这才多少时间啊?这其中又有言良成和尤慎多少的心血呢?还有一桩事更能说明言良成到底为雅枫作了多少实实在在的工作:当言良成辞掉他在雅枫的一切职务时,许多人——包括那些态度鲜明不赞成言良成执教雅枫的人——都为雅枫感到惋惜,有人甚至还在私下里抱怨,俱乐部压根不该让言良成辞去后备队总教练的职务……

    “你师兄去天津高新,还是作梯队教练?”

    姚远摇摇头。天津高新的梯队建设比深圳蓝天好不到哪里去,他师兄不可能从一个泥坑跳进另外一个泥坑,去天津是作助理教练。至于为什么想捎带上高劲松,这很好理解,谁都希望身边多几个自己人。

    虽然姚远说的都是实情,可高劲松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再想到天津高新年年的口号都是保级,心里就更是不痛快。他说:“这么大的事情,你该提前和我打个招呼。”

    姚远知道这事自己办得有些不妥,沉默了一会儿,说:“……天津高新没有深圳人那么吝啬,你的条件他们都答应,有些地方还要比咱们当初议定的事项还要宽泛一些。”也正是因为天津人好说话,他才没想到要和高劲松先沟通一下。在他想来,高劲松到哪里都是为了踢球挣钱,没理由拒绝天津高新的邀请——事情明摆着,天津的待遇高出深圳方面一大截。当然这其中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他和他师兄的情分也比他与高劲松的友谊更深厚扎实,这个时候他肯定要先帮扶他师兄一把。

    高劲松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和你师兄见个面,当面感谢他为我做的一切,也听听天津高新的想法,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应承这桩事,这得等我和深圳蓝天见面之后再说,而且,”他就把陕西天河的事情也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姚远,末了说道,“我一直就没想过去西安。我以前答应过你,只要条件过得去,咱们就一块儿去深圳。现在我还是这个话,要是你愿意,咱们就一块儿去深圳蓝天。”

    姚远把着方向盘让小车缓缓地滑到街边,半晌都不说话。

    良久,他才慢慢地说道:“我已经央告我师兄,把我带去天津……”他转过脸来望着高劲松,嘴角抽搐了好几下,才在脸上挤出一个难堪的干枯笑容。“你知道,我们俩不一样……”

    高劲松唆着嘴唇,默默地点了点头。

    姚远紧闭着双眼使劲地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然后笑着对高劲松说:“到了,就是这里……”

    第四章(38)

    姚远的师兄姓黄,名字叫什么高劲松却没听清楚,不过这倒不是大问题,他就跟着姚远喊师兄。

    黄师兄的长相看上去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年轻得多。他个头不高,模样也很普通,清瘦的脸庞上颧骨略略地凸起;细眉毛小眼睛薄嘴唇,搭配在一起人倒显得很有些清秀,再加上一件t恤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还有双名牌的高档运动鞋,这套穿着打扮让他更象个广州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青年人。要不是有姚远介绍,高劲松都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不过他很快就发现黄师兄并不象他给人的第一印象那样简单。这个马上就要从深圳跑去天津的人身上处处流露着南方人所特有的精明和细致。

    黄师兄很健谈,也很懂得引导谈话的方向,从眼下甲a联赛里的风云变幻一直说到了前两年足球界里的一些趣事逸闻,当他知道高劲松曾经和陈明灿在同一家俱乐部厮混过几个月之后,他还回忆起当年陈明灿在老广东队里闹过的一些笑话。还有关铭山,黄师兄年轻时节最长的一次伤病就是拜他所赐……

    “那关铭山真的不是个东西,我的腿都差点被他踢断了,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月,他却一回都没来看过我。”黄师兄恨恨地拍着沙发说道,“我躺到病床上就暗暗发了誓,出去以后非得找人揍他一顿不可!可过了两天我队友给我带来个消息,关铭山真的是被人踢断了腿,说不定这辈子就踢不上球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不知道是个滋味。”他唆着嘴唇出了会儿神。“可第二年秋天全国俱乐部,我们第一轮就和辽宁队碰上,看见他们的出场名单我就是一激灵,到排队出场时,他还朝我呲牙笑,说句老实话,当时我腿肚子就有点转筋……”

    高劲松笑起来。关铭山在队上夸耀自己当年在赛场上的威风时,就经常指名点姓地说哪家球队的哪个前锋被他踢到病床上一躺就是仨月,谁谁谁是一见他就腿软,看来眼前这位黄师兄就是受害人之一。

    “他现在还是那付秉性么?”黄师兄问道。

    高劲松没看过关铭山年青时的比赛,倒不好评价,不过他转述了陈明灿的一句话:年青时的关铭山最多就是一条疯狗,可现在的关铭山是只老狼。

    黄师兄被这非常形象的比喻逗得哈哈大笑。他抹着眼泪水说:“这的确是陈明灿那张臭嘴里吐出来的辞!再好的东西,到他嘴里就要变个味!”笑罢又说道,“看来关铭山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终于有点出息了。他年青时火气大,被人稍微一挑衅就什么都不管不顾,那支辽宁队里吃红黄牌最多的人就数他,三天两头地停赛。要不是这臭硬脾气连累了他,他又怎么会沦落到乙级联赛里挣扎求生活?”

    高劲松笑笑,也不附和黄师兄的话。要是关铭山能换个秉性,早进国家队了,怎么可能屈尊到乙级联赛里?话说回来,要是没了这臭脾气,他还能是关铭山?况且关铭山还有个改掉的毛病,他眼睛里揉不得沙子!陈明灿的嘴是刻薄恶毒,可关铭山的嘴……他可是不论时间场合什么话都敢说!要不因为这张嘴,他在甲a里踢到退役是绝对没问题。

    自从给俩人相互介绍之后,姚远就坐一旁一直不说话,别人说话他就听,别人笑他就陪着干笑两声,没人说话他就给俩人添水续茶,要不就开门招呼服务员要这要那,黄师兄已经给他打了几回眼色,可他即便开口,也就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把冷清场面隔过去。看情形他现在也不打算帮他师兄做说客了。

    黄师兄只好自己为今天晚上的正事寻找合适的时机。

    他又问高劲松:“你刚才说到去年的乙级联赛决赛,我记得如今在上海浦东永和的李向东,就是去年的乙级联赛里冒出头的,今天出版的《球迷》里预测新一届国家队队员名单,中场队员当头一个名字就是他。他当时是在长沙什么队呢?……”

    “长沙沁园。”高劲松接口说道。他怎么可能忘记长沙沁园哩!热身赛里两家俱乐部就踢得难解难分,决赛里迎头撞上更是拼得你死我活,只可惜新时代没有甲b的命,一只脚都踏进了甲b的大门,却倒在成都人的算计上。他更不可能忘记李向东!他那时司职后腰,和担纲沁园前腰的李向东是天生的死对头,几场比赛里俩人都是硬碰硬地对掐,谁也没能在对方身上占到便宜!况且即便是他一时忘记了,媒体也会马上提醒他——李向东已经连续五轮入选联赛最佳阵容,在射手榜上排名第三,几乎每轮联赛的集锦里都有他的特写镜头和画面,不是衔枚疾进就是精彩过人,他在自己参加的第二场甲a比赛里打进第三粒进球时振臂高呼的瞬间,如今都成为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甲a风云》节目的片头画面了……

    “上海浦东永和这回可算是拣到宝了。”黄师兄酸溜溜地说道,“今年联赛开始时他们还是公认的降级大热门哩,现在……”说着摇摇头,神情里不无艳羡和嫉妒。上海浦东永和现在的成绩虽然也只是在中游徘徊,可和人们当初的预测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而且他们还是公认的全联赛最富和最富观赏性的球队,自己的主场场场爆满不说,即便是在客场比赛,也能让主队的球迷为他们的精彩表现忘情地喝彩欢呼……

    高劲松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显得很轻松,说:“李向东的确是个很了不起的球员,他进国家队是早晚的事情,而且他也绝对不会教国家队教练组失望。”他非常羡慕这位曾经的对手。当他在报纸上看见李向东要进国家队的消息时,他不能不承认,那一瞬间他心底里的嫉妒远远比羡慕更多。这才几个月啊,两个人的遭际就已经有了这样大的分别!李向东马上就要披上国家队那件神圣的白色战袍了,他却还在为下半个赛季的去处而焦虑煎熬……

    “听说他还是个正牌子的大学生?”黄师兄又问。

    “好象是杭州的一家纺织工业大学。”

    “那他怎么跑去长沙,长沙……长沙那个什么园的?”黄师兄还是记不住那家已经消失的足球俱乐部的名字。

    这个故事高劲松听不少人说过,内容也大同小异,于是他就把自己听说的各种版本揉合到了一处。“李向东毕业后分配到长沙的一家纺织厂,可上班没几个月,那家工厂就濒临倒闭,有段时间他甚至一天三顿饭都得在房东家蹭……”没多久李向东就和一拨踢野球的人混在一起,时常参加一些带点物质刺激的民间足球赛,靠着打比赛分到的彩头混日子。然后他就被尤慎捞出来加入了长沙沁园,然后长沙沁园奇迹般地从乙级联赛里杀出重围直升甲b,再后来他就被眼光毒动作快的浦东永和挖去了上海。至于这以后的事情,就不需要高劲松来一一赘述了。

    这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传奇故事让姚远和黄师兄听得目瞪口呆。

    良久,黄师兄才不胜感慨地说道:“尤指导真正是火眼金睛啊!”

    高劲松笑了,说:“尤指导说他能拣到李向东,是真正的运气。”

    尤慎到底是如何把李向东带到长沙沁园的,其中又有什么曲直关键,一直是各种版本的故事里最有分歧的地方。有说是旁人介绍的,有说是毛遂自荐的,也有人说是尤慎慧眼独具的,更有人把长沙沁园一名主力中后卫的故事硬套在李向东身上,说他是被别家俱乐部看不上眼,才背着铺盖卷跑去沁园俱乐部讨饭的。这其中尤慎自己的说法最有权威也最为可靠。那天尤慎去长沙水利中专看望一位父辈,途经学校操场时看见球场边围了无数的学生,欢呼喝彩声此起彼伏,几乎都没停顿的时候;他也是一时好奇,就拨拉开人群挤进去瞧个热闹,结果就看见一个青年人象个巴西人一样表演球场上的桑巴舞……

    “就这样李向东就去了长沙沁园。听说和沁园签罢合同,他就提了个小小的要求,能不能先发给他一个月的薪水,他还欠着房东半年的房租,要是可能,发两个月的最好,因为一个月的工资不够把房钱都还上…小说文字版首发…”

    高劲松叙述的这个小插曲让两位听众惊讶得完全合不上嘴。呀呀!这长沙沁园给李向东的工资到底是多少啊,怎么一个职业球员一个月的薪水竟然还抵不过半年的房租?!

    待高劲松把那个数字说出来,姚远和他师兄连惊讶的力气都没有了——这点钱甚至都赶不上平日外出请客的一顿饭钱哩!

    过了一会,黄师兄才又问道:“听说当时长沙沁园冲上了甲b,你们新时代又功亏一篑,尤慎曾经邀约过你去长沙?”

    高劲松瞥了姚远一眼。他曾经在聊天时把自己的经历大致告诉过姚远,其中就有尤慎和自己的渊源,现在黄师兄所谓的“听说”,自然是听姚远说。不过这也不算是什么隐秘事,于是他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末了他说道:“尤指导原打算让我在长沙沁园司职中前卫,负担球队的组织调度,不过后来长沙沁园转让了甲b的参赛资格,这事也就没了下文。至于我到武汉雅枫,那纯属巧合,我当时是参加朋友的婚礼,并不知道尤指导已经接手了雅枫。”

    黄师兄笑着说:“你就是不去武汉去参加婚礼,最后还是要到雅枫去报到。”

    高劲松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恭维,只好笑笑不说话。

    黄师兄给高劲松的茶杯里续上水,又顺手给姚远的茶杯里续上水。他给姚远递了个眼色,表示这个时候姚远应该出来说句话了——要不今天晚上的这次见面就啥事都办不成!待到下周一高劲松和深圳蓝天见了面,情况说不定就有很大的起伏变动!

    姚远低了头避开他师兄的目光。唉,他还没时间来提醒自己的师兄,事情已经和他们俩之前计议的完全不一样了。现在高劲松即便不去深圳蓝天也不去省城明远,也不可能去天津高新!他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去处!

    在焦虑中姚远急中生智,说:“你们先聊着,我上个洗手间。”说着就起身走出了包间。

    “我也去。”黄师兄马上就寻着托辞追出来。

    在走廊里,姚远把自己刚刚才知道的事简要地告诉了黄师兄。

    黄师兄立刻就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他不怕深圳蓝天——深圳人把商业上的那一套规矩也搬到了足球场上,在付出之前,他们要计算自己的成本,要考虑到投入和产出的比例,而且深圳蓝天的内部工资结构也决定了他们不可能象别的俱乐部那样,为了一个心仪的球员而一掷千金,他们和高劲松在待遇上很难取得一致;他相信天津高新的条件能够让高劲松心动。他同样不怕省城明远搅局——省城明远大概是俱乐部最有钱也最热衷于烧钱的俱乐部,很少有俱乐部能在这方面和明远比较,但是他们的球队根本不可能马上就为高劲松提供一个主力位置,可高劲松转会的目的,就是希望拥有稳定的出场时间和足够多的比赛机会。但是陕西天河却让他很有些头痛。陕西天河肯定不是甲a里最富有的俱乐部,但是他们却有甲a里别家俱乐部所不具有的赌徒气质——他们敢为他们认准的事情付出任何代价,即便无数证据证明那件事情仅仅是他们的一相情愿,他们也会一条道走到黑……

    问题的关键是陕西天河是不是已经认准了高劲松?

    黄师兄思忖了一下,问姚远:“陕西天河和高劲松走到了哪一步?”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问错了人,姚远长时间不在俱乐部,不可能知晓事态的进展。

    可出乎他的意料,仅仅是在傍晚时在雅枫呆了很短时间的姚远很明白地告诉他:“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