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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第21部分阅读

    挥洒时光?不过他还是尽力地撺掇两个队员去逛一逛看一看,并且挖空心思地给这些名胜古迹脸上贴金,他甚至很慷慨地表示,俱乐部会负担他们的一切费用,不单是他们在市区里的吃食住宿,即使他们去九寨沟峨眉山山这些地方,费用也可以找俱乐部报销。

    他的这番允诺并没有提起两个队员对旅游的兴致,恰恰相反,高劲松和关铭山立刻就变得狐疑起来。他们和俱乐部的合同已经终止了,即使是应承明年继续为俱乐部效力的关铭山,眼下也没和俱乐部签订新合同,这就是说,他们和俱乐部是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么孙峻山花这么大力气鼓捣他们去旅游做什么?他们可不认为孙峻山会自己掏腰包来承担俩人的花消。而且,这个时候孙峻山应该有一堆事情要他去处理,单单怎么和俱乐部背后的股东们譬说球队功亏一篑的原由,就能教他焦头烂额——他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大谈什么杜甫草堂的文化沉淀还有武侯祠里两幅对联的深远意境,并且一力鼓动两个俱乐部前队员去旅游,还口口声声地应承什么俱乐部报销所有费用?俱乐部凭什么开销这些费用?

    没有得到响应的孙峻山说着说着自己也没了力气和兴致。他停下了话,把烟探在烟缸那平滑的边沿上,慢慢地、轻轻地蹭掉烟头上的灰烬,只留下那个一明一暗闪烁着殷红色的光亮。

    “我明天下午要去广州。”孙峻山唆着嘴唇,半晌才悠悠地说道。

    高劲松和关铭山疑惑地对望了一眼。他们都没明白孙峻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准备收购一家甲b俱乐部。”孙峻山没提这到底是哪家俱乐部,但是高劲松和关铭山都知道他所说的对象是谁,这家在广州注册的甲b俱乐部最近一直嘈嘈着要转卖,与足球相关的几份报纸上隔三岔五就能看见关于这事的最新报导。不过,前两天的报纸上不是才说它已经被一家神秘的南京公司收购了吗?

    孙峻山的话打消了两个人的疑惑:“他们还没签合同。我们今天上午提出的价钱比南京高。”他扫了两个队员一眼,在心里掂量了一下他接下来还需不需要对两个队员透露更多的消息。这个问题他很快就有了答案,于是接着说道,“集团公司对这事志在必得。”他甚至用一句很强烈的措辞来表达俱乐部对这次收购的渴望:“不计代价!”

    高劲松和关铭山又对望了一眼。这一次,他们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兴奋和激动。俩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把心里的疑问抛向了孙峻山。

    高劲松着急地问:“孙总,咱们能成功吗?”

    而关铭山却问:“孙总,你怎么把这事告诉我们?”

    “难度不小,但是希望很大。”孙峻山先回答了高劲松的问题。他笑着搓搓手,然后使劲地揉搓着自己一阵阵发木的脸颊。疲惫和困顿时时刻刻马蚤扰着他,即使是坐在这里和两个他所看重的队员进行一次非常重要的谈话,他也觉得眼皮在不由自主地往一起合拢——这软乎乎的沙发实在太容易教人发困了,两天一夜里的时间他几乎就没合过眼。球队失利之后不久,他就想起了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桩甲b收购事件,昨天晚上他打了一夜的电话,在电话里和人详细探讨了收购的方方面面,今天上午一到上班时间,他就很慎重地给那家甲b俱乐部发了份传真。对方的回应很积极,立刻就邀约他去广州面对面地洽谈。他收到对方的传真时已经是晌午了,在向俱乐部大股东汇报了这事并且就一些具体的细节商量出办法之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去医院探望郑昌盛——无论是整体收购还是仅仅购买一个甲b的资格,新的球队都需要一个既能让他信得过又有能力的主教练,而郑昌盛无疑就是最理想的主教练人选,郑指导的执教能力、在队员里的威信以及他们俩人之间的默契,都是从今年联赛里的风风雨雨中磨砺出来的,他信得过他!可惜的是郑昌盛并没有马上答复他,而是以胃病发作作为理由,委婉地把这事向后推了推。不过这事也不用急在一时,回过头他就来找关铭山,当然,还有高劲松。要是张迟和马成不那么快地离开,他同样会找上他们,他们几个再加上陈明灿,明年球队征战甲b的基本框架就已经有了大致模样……最让他惋惜的是魏鸿林,但是他总不能阻拦着魏鸿林回武汉雅枫去踢甲a吧。

    “要是我连你们都信不过,我还能信任谁?”这是孙峻山给关铭山的答案。关铭山立刻咧开大嘴开心地笑起来,并且很不好意思地在头上抓挠了好几下。

    高劲松也陪着他们笑了起来。可是,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心头的疑惑:“孙总,为什么你把那么多人找去谈过话,却一直没找我?”这个疑问已经困扰他很多天了,要是不趁这个机会鼓起勇气刨问个清楚,他也许就会把它深埋在心里。

    孙峻山挥挥手,似乎这事压根就不值当得说道:“你是我从那家屁点大的商场里捞出来的,你不跟着我,还能跟着谁?我从早到晚大事小情那么多,哪里还能寻出工夫来和你拉扯些不顶事的废话?”他这话里半是虚情半是真意。三个月的联赛下来高劲松已经踢打出一些名声,别家俱乐部朝他抛媚眼丢绣球的事孙峻山也有所耳闻,除非俱乐部真能有些大动作,比如明年征战甲b联赛,否则的话,俱乐部绝留不下这个年轻队员。孙峻山甚至都没想过用经济的手段来吸引高劲松留下——和关铭山他们这种职业生涯已经快到尽头的老队员相比,年轻的高劲松还有理想和抱负,他能掏出两万挽留高劲松,别的俱乐部就一定能掏出三万来引诱他,他孙峻山才不会去做这种白费力气的傻事哩。看见没,他一说到俱乐部明年很有可能踢甲b联赛,高劲松立刻就问“咱们能成功吗?”。“咱们”是谁?“咱们”当然指的是就是他高劲松和俱乐部,他已经把自己和俱乐部紧紧地拴在了一起……

    待高劲松的激动劲过去,孙峻山这才又说道:“这个消息你们俩人知道就好,先不要往外传扬。”两个被总经理看作心腹的队员立刻使劲地点头。他们才不会到处去说哩!再说,眼下他们就算想传扬也不知道该和谁说,空荡荡的楼层里就剩他们两个队员了。“你们的合同也不能马上就签下,即使收购成功了——这事不会有太多的波折,广州方面已经认可了我们的报价,只是有些细节需要面对面磋商——新的俱乐部会以什么名字注册也是一个问题。”两个队员又是一头。是啊,这“新时代”仨字确实不够响亮,而且看上去完全就象个广告公司的名字,或者象某个希望靠着这空泛乏味的字眼来赚取人们注意力的写字楼,俱乐部用它作自己的名称,确实是有些不明智。你瞧瞧人家甲a那些豪门和甲b里那些列强,哪一个的名字不是响响亮亮,哪一个的名字不是朗朗上口,即使是冲上甲b的长沙沁园和青岛双喜,他们也未必没沾名字的光——要不,起个名字中不中洋不洋的成都伊普森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怎么就能跌到在自家门口那块烂泥塘里了?

    关铭山这一番说辞让高劲松和孙峻山都不禁莞尔。

    “合同虽然一时半会儿还签不下,但是你们心里都要有数,回家休假的这段时间里也时刻关注着报纸上的新闻。”孙峻山摸出了自己的电话簿,记下了俩人的联系办法。“俱乐部里有你的电话,但是没有你的,”这话是对高劲松说的,“你回了省城,就马上去置办一个传呼,要是能买部手机那就最好不过——发票留着,别开抬头,待俱乐部重新注册下来,回头我教财务给你报销。”他似乎觉得自己这样说有点厚此薄彼的意思,就换了话题,“你们俩,还有陈明灿,都是俱乐部明年的主力,——假如张迟和马成愿意回来的话,我们也欢迎。咱们再一起在甲b里创造个小小的奇迹,就象咱们在今年的乙级联赛里干过的这样!我敢保证,明年再不会有上不了天就一定会入地的事情发生了!”

    高劲松和关铭山一起笑起来。

    第三章(01)

    这是十月中旬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街面上还看不到几个行人,道路两旁大多数的店铺也还掩着冷冰冰的金属卷帘门。地上到处散落着昨天夜里刚刚掉落的枯黄树叶,被间或掠过的瑟缩北风夹带着飞出一段距离,又安静地匍伏在地上。偶尔会有一辆车悄然划过,尘土便会夹杂着几片落叶,打着旋儿在道路上低低飞扬几下。远处传来几声清晰的狗吠,它似乎想把这座小城从夜晚的宁静中彻底唤醒过来。

    每天的这个时节,小城边的杨柳河畔总是一个喧嚣热闹的地方。这里是小城最新开辟出的绿化区,大块大块的草地间是一大片平整的水泥地,附近早起的人总是喜欢来这里晨练,即使是不那么热爱运动的人,每天一早起来也喜欢来这里溜达溜达,因为这里还有一个自发形成的农贸市场,除却各种时令蔬菜水果还有各色生熟肉食,也有不少卖油条豆浆稀饭馒头的小摊,这些都为这一片新建住宅小区的人们提供了方便。当然,到上午八九点钟这个市场渐渐散去的时候,免不了会在水泥广场的四周留下一地狼籍,并且让环卫工人们忙上一段时间来打扫。

    眼下这个市场就处在渐渐地散去的时候,在广场的两头,已经能够看见几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人正弯腰埋头清扫着水泥地,并且撒气般地舞起好大一片尘土,让周围的人避之惟恐不及;一个胳膊上套着个红箍的中年妇女正在朝那些抓紧最后时间做买卖的小贩们大声招呼,让他们赶紧收拾摊子走人;两个妇女各自拎着几个轻重不一的塑料口袋,边走边叽叽嘎嘎地说笑;一个老者一只手把两个铮亮的健身球搓得咣咣当当响,一只手里拎着一棵大白菜和几棵葱,不紧不慢地迈着四方步。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身旁那个水泥凳上坐着的满脸失望和焦虑的青年人。

    高劲松已经把刚刚买来的两份全国发行的体育类报纸从头到尾细细地翻看了两遍,但是他还是没能找到他希望看见的东西,甚至连一条与此有关的消息都没看见。

    他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把一沓报纸都撂到了水泥凳上。看来,前天晚上魏鸿林电话里和他说的话,真的是事实——新时代收购那甲b俱乐部的事很有可能搁浅,因为还有人也对那家俱乐部感兴趣,并且提出了更高的价格;这感兴趣的人里,就包括在今年乙级联赛小组赛里便铩羽而归的省城明远。

    “劲松,你也别老惦记着新时代,胡乱先应承一个落脚地也好,合适不合适以后再说,至少明年的饭碗有了着落,你心里也能塌实。”这也是魏鸿林在电话里叮嘱他的话,他能体会到朋友对自己的那份关心。但是他依然没去央求魏鸿林帮忙,事实上,高劲松已经为自己留了后路——假如新时代的收购事宜真的指望不上,他就会去青岛投奔已经是青岛双喜助理教练的戴振国。即便青岛双喜看不上他——这似乎不大可能——他也一样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比如去成都,成都的伊普森俱乐部同样对他青眼有加,还开出了不差的条件,要不是他还记恨着决赛时成都人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也记挂着孙峻山对他的赏识,或者他当时就已经答应伊普森了。

    高劲松茫然地看着远处几个忙碌的环卫工人出了会儿神,这才把思绪收回来。他怅怅然地站起来,把夹克衫的拉链朝上拉了拉,准备回家去。但是才走出两步,他就又返回身来,把水泥凳上散乱放置的报纸收拢折成一沓,抓在了手里。他还是得把这些报纸都带回去,万一他想看到的消息就在某个旮栏里呢?而且这几十张报纸也是打发无聊时间的好东西,它们至少比电视里那些狗屁倒灶的电视剧强。

    当他回到家时,只有大姐高春一个人在家。姐夫陈钢已经赶去文化馆上班了。家里也听不到两个外甥的打闹声,看来大概是被他们的父亲顺路捎带去了县委办的幼儿园。

    给他开门的高春一头埋怨着他怎么现在才回来,一头又去两个娃娃的房间里收拾,并且大声地告诉他,早饭还给他留着:“馒头在锅里热着;稀饭还没凉,你趁热吃。吃罢了你把碗筷留着,中午你姐夫要回来,让他一块儿就洗了——也免得浪费水。”她从房间里拿出好几件娃娃换下来的脏衣服,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哪样玩具上的一截塑料棒,把衣服塞进洗衣机里,便到沙发里寻那剩下的玩具。“你姐夫说,中午回来给你做红烧鱼。”

    高劲松挪开沙发一头放着的枕头被褥,帮着姐姐寻娃娃们的玩具,就说道:“不用。文化馆离家也不近,你让他还是在单位里吃吧。我中午出去随便吃点什么就行了。”说着已经从沙发缝里捞出一个被拆得四分五裂的玩具汽车,递给了高春。

    “那怎么行。”高春把手里的塑料棒和汽车玩具都搁到茶几上,“你姐夫费了不少力气才找人寻到这野生的河鱼,要是你中午不在家吃……”她没把话说完,而且也确实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弟弟和丈夫之间有隔阂的事她比谁都清楚,而且随着弟弟这次回家,两人的误会也发展到了即将爆发的程度,让丈夫给弟弟做顿饭,其实也是她提议的事情,她希望这能弥合俩人的关系,至少能弥补一部分。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最亲爱的两个男人在她面前爆发冲突吧?

    高劲松不说话了,算是默认了这个安排。他实在没办法拒绝姐姐的这番好意。但是,他也不认为这顿午饭能带来什么好处。他和姐夫之间的矛盾就是一条鱼便能消弭的吗?

    高春仰脸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然后去厨房给高劲松端来了早饭。

    稀饭馒头还有一盘子土豆丝,这就是他的早饭。高劲松唆着嘴唇盯着这些东西,思量了半天才艰难地说道:“姐,我想……我想,咱们还是得再买一套房子。”

    正把沙发上的被褥枕头抱进娃娃们房间的高春脚下停顿了一下,然后她才转过身来说道:“……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个事情?”借着把东西放到儿子们床上的时间,她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回到客厅里坐下。“咱们家现在用着那么多的房子,你买回来也不会有人去住,花这笔冤枉钱做什么?——而且现在的房价也不低。”她垂着眼眉轻声说道,根本不敢和弟弟对视。因为对弟弟的歉意,她的脸上涌起一抹红晕。“我知道,这事是我和你姐夫没做好,但是那时候确实是寻不到好房子。”为了这桩事,她已经埋怨过丈夫好几次,这些天里也和高劲松解释了好几回,但是每回说到这事,她总是觉得对不起弟弟——他们两口子也确实对不起弟弟,弟弟前后给家里寄回来了二十五万,不单帮他们购置了新家,还为他们添了一间好铺面,可弟弟回到家,连个睡觉的安生地方都没有——他只能睡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每回夜里起来看见弟弟弯着两条长腿蜷缩在沙发里,她的心里就难受得和什么似的。但是她又不能把丈夫心底里的小算盘都摆上桌面,即使是他们两口子说私房话时,她也得小心翼翼地不去揭穿他——他太喜欢如今这个家的环境了,而且巴望着弟弟能再在这附近买套房子,最重要的是,长年在门外的弟弟还有如今正在广东读书的妹妹都不大可能再回到这个小县城里和他争夺这些房子……更糟糕的是,她已经看出来,丈夫打的这些主意一样都没能逃过弟弟的眼睛,这也是两个人的关系为什么会那么紧张的原因。

    高劲松安静地等着大姐把话都说完,这才说道:“我知道,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

    高春的脸更红了。她能听出弟弟这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并且为弟弟能顾全她这个当姐姐的脸面而由衷地感激。

    “……所以我才想再在县城买一套房子。”高劲松继续说道。他没抬头看大姐惊讶的神情,而是慢慢地譬说着自己的理由。“眼下我能挣到钱,二姐寒暑假里就不用那么辛苦地留在广州打工了,她回来总得有个地方住。”这是他考虑这个问题的出发点。自从回来的第一个晚上看清楚姐夫陈钢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这几天时间里他脑海里就一直盘旋着这个念头——到底如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