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在路上 > 在路上第10部分阅读

在路上第10部分阅读

    但是这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四川宏盛的青年队毕竟不是四川宏盛,让郑昌盛他们伤脑筋的只是这”青年”二字。

    这帮年青队员实在是太年青了,他们也确实是能跑了,省城明远就是被这帮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活生生跑死的。明远领先了整整八十多分钟,却在最后的三分钟里连丢两球,尤其是第二球,重庆三普快速反击时竟然没有一个明远队员能追回去,他们的守门员不得不独自面对三个对手……

    新时代目前的形势远比当初的省城明远严峻的多。

    明远遭遇重庆三普是在第二轮,他们的体能储备远比现在的新时代队员扎实,可他们依然有三个队员拼到抽筋。现在已经是小组赛的第五轮,新时代的主力阵容刚刚在与青岛双喜的九十分钟鏖战里累得筋疲力竭,气都还没喘匀,马上就要面对希望尚存的重庆三普的疯狂冲击,体力接近极限的队员还能经受得住这场考验?还能把连胜的势头保持下去?还能把晋级的希望继续挽留住?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但是它也不需要回答。人们只需要回想一下昨天晚上俱乐部庆功宴上主力队员们那一张张无法掩饰住疲惫的面孔,就能寻找到答案。

    但是这场比赛又必须赢下,绝对容不得丝毫闪失,不然之前的三连胜就变得毫无意义,俱乐部已经搞定的第七轮比赛也只能是花冤枉钱看个屁用不顶的热闹。

    关键是怎么样去赢这场球!

    用钱去买通裁判的法子是守门员教练昨天晚上提出来的,而且他也能和这场比赛的裁判们搭上关系,可今天上午他的朋友打电话来说,裁判们同时也收下了重庆三普的钱,所以就不好只照顾新时代一方。裁判们只能保证在比赛里一碗水端平,教两家俱乐部都不吃亏……

    这个情况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和孙峻山通气哩。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比赛会在公平公允公正的执法下进行了,起码他们不必担心对手在背后使坏。

    守门员教练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迟疑地说道:”要不,咱们多放半天假?”

    郑昌盛和戴振国一起摇头。恢复性训练对队员保持竞赛状态很重要,象现在这样放一天半假,已经让他们觉得训练时间不够,何况这一天半的训练里还得腾出半天来作战术演练和阵容调整。

    既然不能找出多余的时间给队员们休息,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调整战术,可这也正是屋子里气氛沉闷的原因。

    在碰头会开始时戴振国就提出改变战术,改打”五三二”阵型。他的理由是重庆三普大部分进攻是从中路发起的,”五三二”中的双后腰正好克制对手的特点,而自己还能拥有两个活跃的边路,既能有效地加强后卫线的防守,也能增加对对手的压力,况且球队恰好就拥有两个适合这种战术的队员,而这两个队员的能力,在前几场比赛里也得到考验……

    ”高劲松没有速度,攻上去就下不来,下来了就攻不上去,让他出现在任何一边都会让阵型跛脚。”老教练毫不掩饰他对高劲松的态度,这个年轻队员能让整个球队的推进速度慢上好几拍,而快速反击是前锋出身的老教练最喜欢也最擅长的得分手段。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使劲闭了闭眼,嘴角也随之了一下,这才又说道,”而且中场只设三个队员的话,我们就得在陈明灿和马成之间牺牲一个,这肯定会让我们的进攻再打一个折扣——他们俩都不能担当后腰的位置。”

    这些都是郑昌盛不采纳”五三二”阵型的理由,但是这些理由都经不起推敲。高劲松的速度的确不适合边后卫的角色,他还可以出任后腰或者盯人中卫啊,他在这两个位置都踢得不错;陈明灿或者马成会成为新战术的牺牲品,可他们又为什么不能为球队作出牺牲呢?

    戴振国委婉的反驳让老教练说不出话来。他耷拉下眼皮,一副思考的模样,却把目光暗暗地瞥向守门员教练。他希望他能站出来帮自己一把。

    但是这一次他失望了,守门员教练没有象往常那样坚定地和他站在一起。

    守门员教练什么都没说。但是在这个时候他的不发言,实际上就表明了他的态度和立场。

    得不到支持的郑昌盛只好翻来覆去地强调一点,自从球队训练正常化之后,”四四二”阵型和与之相匹配的攻守平衡战术就一直为队员们所熟悉,假如现在突然改踢”五三二”,队员们兴许连自己的位置都找不准哩。当然他也作了一些让步,那就是把中场的前后腰改为双后腰。但是他坚持认为,高劲松不是踢后腰的适当人选,因为高劲松对球的处理太草率,很多时候他都是随随便便地把皮球一脚踢到边路,然后让两个边前卫自己去寻找机会,而且他还很喜欢把皮球横向转移——这是老教练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很多转瞬即逝的机会往往就这样被他浪费了!

    守门员教练首先赞同了郑昌盛的看法,昨天的比赛里高劲松的速度劣势确实让球队丧失了一次打反击的绝佳机会。他把这件事提了出来,作为自己反对让高劲松出任后腰的理由——高劲松确实拖了全队的后腿,幸好最终比赛还是取胜了,不然的话,这次糟糕的反击能让所有人后悔很长时间。

    这一回戴振国没了言语。他记得那次反击,他当时还拍着大腿高声惋惜和咒骂哩。他甚至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看着比高劲松后发力的青岛双喜十号靠着速度的优势硬生生超前再截下皮球,他恨不得立刻就跳上前去一脚把高劲松踹下场……

    郑昌盛不能同意高劲松担任助攻和防守任务都很繁重的边后卫角色,守门员教练不同意他担纲后腰,戴振国只好一退再退,提议让他充任盯人中卫。戴振国的理由很充分,大家都看见高劲松昨天防守青岛双喜十号队员时的情景,思路清晰判断准确动作也简洁果断,而且踢得很有头脑——他甚至都把对手挑逗得失去了理智,青岛双喜的落败和他们的十号队员被罚下场有很大的关系。

    这个提议也没得到郑昌盛同意:”不行。高劲松和关铭山缺乏默契,防守中难免会出纰漏。中卫这个位置上不能随意填减调换人手。”他就不信,戴振国会不明白这个问题的重要性。戴振国这样说的目的无非就是变换个说辞来推动他的”五三二”战术,这个小手段还瞒不过自己的眼睛。

    直到孙峻山把事情办妥帖再转回来,三个教练还在为到底是”五三二”还是”四四二”争论不休。

    这个时候身为领队的孙峻山的意见就很重要了。

    外行的孙峻山处理这种矛盾还是很有一套。他问道:”靠这个-五三二-,能保证我们赢不?”

    戴振国和守门员教练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

    ”那么还是-四四二-吧,至少队员们熟悉它。”这就是领队孙峻山的总结。

    在领队和主教练如此强大的统一战线面前,戴振国和守门员教练都无力回天,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

    既然阵型和战术都确定不变,那么阵容就更不可能做什么大的调整。大获全胜的老教练大度地接受了戴振国的最后一个建议,同意在比赛刚刚开始的时候猛攻一下,争取能有一个好的开端。

    高劲松坐在场地边,看完了队友和重庆三普比赛的上半场。

    上半场球队的场面很被动,除了开场时那六七分钟里还能和对手打个平手之外,其余时间几乎是被重庆三普压着打。

    对手的攻防转换速度太快了,自己的队友门根本就跟不上他们的节奏,还没能从上一场激战中恢复过来的队友们只能勉强维持着防线,争取把一切可能的危险都破坏掉。很多时候,连前锋谢廖沙都得在禁区里协助防守,前面就只剩下张迟一个人在孤零零地游荡。他根本就不象是在寻觅机会,也不象在马蚤扰对手,而是在对手铺天盖地的进攻浪潮中顽强地维护着新时代俱乐部的颜面。重庆三普没有固定的进攻线路,甚至都没有固定的火力点,只是不间断地根据已有的有利路线随时变换着箭头人物和进攻手段。这些都让自己的队友们苦不堪言。

    苦不堪言的还有他们这些坐在替补席上的教练和队员们。

    赛场上的同伴们忍受的是身体和意志上的煎熬,他们在挑战着自己体能的极限,而坐在替补席上的人却是在承受着心理上的折磨——每一回皮球被传进禁区,每一回球门前出现混乱,高劲松都会不自觉地攥紧拳头闭住呼吸,伸长脖颈张望,最危险的那次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直到对手接连四次射门都没成功而皮球被远远地踢出边线,他才长长地喘了一口粗气,不引人注意地在裤子上擦拭着满是汗水的双手。那时节整个替补席上全是沉重的喘息,他旁边的队友激动得连腿脚都抖个不停,一面小声咒骂着什么,一面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

    当主裁判鸣哨示意上半场结束时,人们都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他们背后的看台上还传来几声欢呼喝彩。

    俱乐部所有的人都来到体育场里为球队呐喊助威了。炎炎烈日下,人们光着脊梁挥舞着手里的衬衣背心或者别的醒目物件,不遗余力地为他们加油。人堆里还有两朵犹如盛开的花朵一样的遮阳伞,在一片白晃晃令人目眩的阳光反射中格外扎眼。这三个打扮并不入时甚至还带着几分土气的女子是温惠大酒店附二楼和附四楼不当班的服务员,她们搭着俱乐部的顺风车,也跑到这里来凑热闹。虽然她们看不懂比赛,也不知道新时代现在的处境有多么艰难,但是这些都不能阻挡她们为这群已经同她们熟识的人喊上几声加油。

    只是这个时间体育场上的球员们都没心思和这些小姑娘们说笑,他们连招呼都顾上和她们打,就拖着沉重而疲惫的脚步进了运动员甬道。

    防守!一定要坚决地防守!

    坚持!一定要坚持!哪怕是坚持出一个平局也好。这个时候一个积分比什么都重要!

    神情凝重的孙峻山代表俱乐部允诺,哪怕是平局也会按取胜来发放奖金,假如俱乐部最终小组小组出线的话,那么这场平局和之后的比赛都按连胜对待,该补发多少钱,就补发多少钱。

    当高劲松把一瓶拧开盖的运动饮料递给关铭山时,关铭山仰靠在墙壁上呼哧呼哧地喘息着,小声地对他说:”兄弟,哥哥要扛不住了……”自打高劲松把青岛双喜的十号队员给捣鼓着红牌罚下场,出了口胸中恶气的关铭山便立刻把他视为自己的兄弟。关铭山捏着饮料瓶咕嘟咕嘟灌下好几口,又接了高劲松递来的干毛巾,却不抹汗,只是搭拉在腿上,停了停又苦笑着说,”我现在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腿在哪里。”

    高劲松强挤出来的笑容一下就凝固在脸上,准备好的宽慰话也全都堵在嗓子眼。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更衣室里突然间就安静下来,只剩下呼呼的喘息声。

    大家都听见了关铭山说的话:”我现在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腿在哪里。”

    郑昌盛和戴振国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跑动距离最短的拖后中卫都出现了体能透支的前兆,那么马成和陈明灿这样的体能困难户又是什么样的光景?他们可都是前卫啊。

    老教练猛地闭上了双眼。

    半天他才睁开眼,嘴唇哆嗦着问:”你们呢?”他挨个凝视着自己的队员,目光从一张张因为疲惫而变得木然的面孔上划过去。队员们只是默默地用没有多少神采的眼睛回视着自己的教练。下半场还有四十五分钟,他们现在连转动下眼睛的力气都舍不得用了……

    郑昌盛埋下头,用手抹去了眼角那滴浑浊的泪水,然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说:”换人吧。”老人的语气很平淡,就象说着一件很平常很普通的事情。这是目前他唯一能做的事情。”谁要是撑不住了,就提出来……”

    没有一个人说话,似乎主教练并不是在询问他们的意见。几个队员甚至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神,这个时刻多休息一秒钟也能多恢复一分力气呀。

    ”我想休息。”一个队员举起了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这个如此有勇气的家伙。

    竟然是他?!这个上一场比赛里被高劲松换下的队员,那场比赛里他几乎就和没踢一个样啊!这厮竟然有脸提出要休息?

    不少人脸上露出了鄙夷和愤怒的神色,象关铭山这样性格爽直脾气火暴的家伙禁不住攥紧了拳头。他们肯定在思量是不是现在就揍这个家伙一顿了。

    ”行!你休息!高劲松去准备!”

    谁都听出了老教练这句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言语背后夹杂着多么深沉的怨恨。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把这几个字从牙缝里给挤了出来。每个人都解气地看着那个家伙——郑指导这话里的意思谁都明白,他不会阻拦他们哩,待比赛结束,这个家伙绝对不会落个好下场!

    下半场比赛开始时,看台上的观众还有重庆三普的教练队员以及几个裁判都很奇怪,为什么新时代的替补席上竟然会出现一个空座位,上半场他们没看见有新时代的队员受伤啊。而且假如有队员伤重到不能出场比赛的话,为什么他们的队医不留在更衣室里照顾伤员呢?为什么他们不通知一直在体育场边预防这种紧急情况的医生和护士呢?

    第四裁判认真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走过来询问那名队员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那队员有点小伤,不过没大碍,休息下就好了。我们换人。”戴振国平静地说道。谁都没把那名队员怎么样,既没人揍他也没人骂他,连平日里和他最要好的队员都没和他说上哪怕是一个字。至于他为什么不出来?哼,象他那样的人还有脸出来见人?

    下半场比赛开始才三分钟,郑昌盛的心就被揪到嗓子眼,然后他又忍不住摊在座位上松了一口长气——

    对手的角球让新时代禁区里一片混乱,混乱中只听到关铭山一面大声骂娘一面吼着教人去盯死对手的三号,当他的怒吼声就象被剪刀拦腰截断嘎然而止的一刹那,体育场里瞬间就安静得象一片空荡荡的墓地,只剩下那声仿佛砸在每个心头的皮球和物体碰撞而发出的闷响……人影晃动中皮球倏然腾空而起,在几声咒骂和一片欢呼声中,人群又渐渐散开,郑昌盛就看见关铭山和谢廖沙一边一个扯着高劲松的胳膊把他拽起来,自己的门将扑在高劲松背上在他头上一通狠劲揉搓。远远地还能听见关铭山的笑骂……

    毫无疑问,高劲松刚刚上场就为球队解除了一场劫难。

    同样毫无疑问的是,高劲松在中路的防守也很称职,准确、及时、简练而且凶狠。他很快就用两次犯规的代价警告了对手,并且和队友一起连续破坏掉对手从中路发动的进攻,还有一次成功的抢断。可惜在他前面只有张迟在马蚤扰重庆三普的后防线,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带球移动,等待和寻找机会。在晃过两名对手之后,他还是在第三名对手面前失去了对皮球的控制。这不能怪他,队友们还没从防守的惯性思维里解脱出来,他们和那些一时没反应过来的重庆三普队员一样,都有些犯迷糊了,只知道站在原地傻看着他护着皮球横向跑过大半个球场,几乎把三普的整条后卫线给戏耍一遍。

    很多人都被这个有些滑稽的场面给逗乐了。连素来不苟言笑的郑昌盛都不禁莞尔一笑。他把手里快要燃尽的烟蒂扔到地上,并且在烟蒂上踩了一脚。他顺手接过了戴振国又递过来的烟卷,还意犹未尽地笑着骂了一句粗俗话。

    他和戴振国大概都没意识到,他随口的一句粗俗话以及递烟搭火这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动作对目睹这一切的场上场下的新时代队员们意味着什么。

    很多时候,战场上的士兵会因为他们的指挥官的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是一个字眼而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勇气和斗志,而足球赛场实际上也是一个战场。在这里,球员就是士兵,主教练就是指挥官,球员的行为,其实就是主教练意志和信念的延伸和实现,而主教练的一举一动只言片语,立刻就会成为对球员的一种心理暗示。

    从来就板着一张老脸的郑指导竟然在这种情形下笑了?!

    这不就是说,郑